周显临烧柴,音音煮汤,又将馒头重新蒸过,两人如今的情?形俨然一对普通小夫妻。
这破屋看?上去家徒四壁,仔细翻找还是找出了一些碗碟,洗净之后姑且能用,音音习惯在煮汤的时候先盛一小碟尝尝味道,尝过之后,觉得火候已到,便又将碟子放下,在此之前,周显临托住了她的手,微微一抬,他?弯腰低头就着她刚才碰过的地方也喝了一口。
音音见此,脸上一阵烧,不满道:“你若要喝,再盛一碗就是。”
“可我就觉得夫人这碗汤格外鲜美。”说着,他?又喝了一口,恬不知耻,笑道:“夫人为何如此介意,你我是拜过堂的夫妻,相濡以沫岂有过错?”
周显临强词夺理,音音无力?反驳,白了他?一眼,径自取了别的碗盛汤,周显临看?她娇羞的模样,心头不由地一软,道:“有劳夫人盛汤,我去收拾饭桌。”
屋里的桌椅原本也都落满了尘埃,周显临正要去收拾,发现早已清理干净、一尘不染,这么一看?,还真有个家的样子。
周显临展露了笑颜,像个吃了蜜糖的孩子一样,发自内心地笑了。
“夫人真是贤惠持家,我果真没有娶错人。”音音没有听他贫嘴,把盛到碗里的汤摆上桌,又给了他?两个馒头。
“夫人先坐。”
音音愣了一下,夫为妻纲,丈夫没有坐下之前,妻子只能站在一旁,周显临这样做有违纲常,不过她原先做的那些早就违背了夫妻纲常,便如他?所言,先坐下了。
一顿淡饭,相顾无言,忽然间,“滴答”一声,周显临的碗里溅起了水花,两人再次沉默,须臾,周显临苦笑道:“屋漏偏逢连夜雨,家里年久失修,已许久不曾修葺屋顶。”
外面下雨了,雨势越来越大,这间破瓦房避免不了漏雨,音音却起身道:“挪一挪桌子,那边应该好点。我再去拿些瓦罐接水。”
她倒是淡定,若是换了别的世家姑娘,早就跳起来哇哇大叫了吧。
可她是音音,不是别人。
周显临照她的话去做,可仍旧无济于事,他?太久没有回来,无人修葺,导致更加破败不堪。但是音音像是见惯了世面,不慌不忙,不怒不怨,只管想办法去补救。
然而家中的瓦罐有限,最?后实在没容器去接了,音音也无可奈何,周显临道:“等?回去,我一定找人来修。”
言下之意,他?还想回来住?
音音不予理会,就着馒头喝完了汤,又看?着他?的碗道:“你那碗落了雨水,先别喝了,我再给你盛一碗。”
“几滴雨水罢了,无碍,这是夫人辛辛苦苦煮的汤,不可浪费。”说着,他?一饮而尽,又把碗递给音音,道:“夫人,再来一碗。”
看?着这样毫无算计的周显临,音音也卸了一身的防备,又为他盛了一碗汤,餍足之后,两人又陷入了新的尴尬境地——怎么睡?
这院子虽不大,但也有几间屋子,中间的是客堂,左右各一间卧房,分别是周显临与徐氏的寝室,正屋外面的耳房十分简陋,只是搭了个棚,作为炊事用。
徐氏的卧房漏雨极为严重,周显临的还能凑合着过一晚,但如此一来,他?们又将同榻而眠。
“怎么?夫人还不习惯与我同榻而眠吗?”周显临调侃道。
音音确实担心,在府中人多,他?还不敢轻易造次,可如今两人出门在外,邻里皆空,与在荒郊野外又有什么两样。
“夫人若是不信我,那你我今夜便也别睡了,彻夜长谈也好,大眼瞪小眼也罢,一道等?到天亮。”周显临道。
音音点了点头,正好她有很多疑惑尚未解开,便依言坐了下来,但这么干坐着,没多久便感到身上一阵寒凉。
马上就要进入腊月,天气愈发冷了,尤其是早晚,稍不留神就会冻出毛病,见?她瑟缩着身子,周显临从他母亲的箱子里找出棉被,翻开箱子的瞬间,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想她对刺鼻的气味过敏,便又合上了,转而脱了自己外面的袍子,为她披上。
音音微微发怔,回过神来见他?已去了屋外,她起身跟去,只见他?正在炉灶那里倒腾,没多久,他?端着一个装满炭火的铜盆进来。
铜盆导热极快,不消一会儿,他?的双手便被烫得红彤彤的,莫名地,她感到心头一紧。
音音沉默不语,周显临找了一处不漏雨的地,把炭盆放下,又牵她过去取暖,“有了这些炭,便也能撑个一晚。”
她的双手被他握在手中揉搓,而?他?嘴里碎碎念道:“女子为阴,多数体寒,不易受冻。”这是他从书上看?来的,一直记在心中。
“周显临。”音音轻唤他,周显临“嗯”了一声,没有看?她,道:“若还觉得冷,我再脱一件给你。”
“我不冷了,你听我说。”
“好,我听着。”他?抬了头,对她微笑。
音音道:“方才我想过了,王妃既然已经出手,定不会罢手。”
“你若担心祁哥,那我可以保证,只要他?不下山,便不会有性命之虞。”周显临语气平淡,看?不出一丝情?绪。
音音心中仍有顾虑,“妙云也曾见过那枚玉,她从前不知那八个字的含义,日后难保不会不懂,若是王妃已知晓,妙云怕是有危险。”
周显临握着她的双手,道:“王妃至今没对妙云动手,想是李基不曾提起,至于夫人,或许王妃并不记得。”
这句话仿佛点醒了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