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洋洋洒洒的铺开,在季芊婷身上染了一层薄晕,她跌跌撞撞的回了属于自己的地方,一个破旧的小偏院,仿佛与季府上下格格不入,就同她的主人一样不起眼。
从学堂到偏院,路程不长不短,凉意从脚底到头顶百会,捎带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种动荡是从见到钟明齐开始的,一见了他,便想起从前的种种,历历在目。
“姑娘今日怎么了?”文竹跟在季芊婷身后,对她的反常表示不解。
平日里她同钟公子见了总是含情脉脉,即便不说话,只两两相望都觉欢喜。
可今日却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文竹朝上翻动眼皮,仔细回忆是不是自己这两日落下了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我没事……”季芊婷随口扔了一句便径直进房,木头一般坐在圆凳上双目直勾勾的望着前方出神。
见她如此,文竹反而不敢追问了,鸟悄的走到桌前,轻端了茶壶出去。
院中树上飞来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季芊婷循声望去,忽又重回五年前。
父亲季文升看重钟明齐,觉着他前途无量,本意是想将季秋棠许给他,那时候他一介布衣,季秋棠和柳姨娘自是看不上,闹了一场。最后还是钟明齐顺水推舟同季文升表明了心思,说想要娶的是她季芊婷。
季芊婷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父亲得知这个消息时的表情神色,满眼的不可置信,仿佛在质问钟明齐:怎的就偏偏看中了这个丫头?
然,那时候的季文升眼里,即便是当时一贫如洗的钟明齐,她季芊婷也是配不上的。最后尽管不是很合意,季文升还是应下了这门亲,不管怎么说好歹有个人绑在了钟明齐的身上,若有飞黄腾达时那便赚了,若没有,一个庶女,也不算可惜。
想到此,季芊婷手指紧紧抠在桌角上,手指上的疼痛传来,就能分担了心里的痛似的。
旧时过往,同浮云在眼前千变万化,久久不散,她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不,她就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
文竹再进门时,瞧着季芊婷眼圈微红,才想开口问,便见着季芊婷转头的功夫神色又恢复如常,她再担心,千言万语堵在嘴边也只变成了一句低唤:“姑娘……”
季芊婷将情绪收敛,扯起一丝笑意,目光盯在她手中的瓷壶上,“我这会儿也有些渴了,给我倒杯茶来。”
浅黄色的茶汤伴着氤氲的雾气注入茶杯中,热气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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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瓣随风而落,刮过林泊元的鼻尖儿,一阵轻痒,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踌躇许久,本想着去寻季芊婷,可没捉到她人影,这会儿若是去她院子找寻只怕不妥。
学究不来,上不了课,他哪里还有借口来季府,一想到往后几天都见不到季芊婷,他脚步就越发沉重,怎么也不想动弹。
可赖在这学堂门口也不是回事儿……
他就这么懒懒散散的倚在学堂前的栏杆处,手指轻抚过帕子上的翠松图案进退两难。
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女子呼唤,那声音做作娇柔,虽未见来人已然让林泊元备感不适,他拧着眉回头,倒想看看这赖唧唧的声音是从什么东西身上传出来的,果然季秋棠像个魍魉一般立在身后抿着嘴冲自己笑,再加上她方才的动静,活脱脱像个索命的女鬼。
“你嚷嚷什么?”
林泊元那掩不住的嫌弃和不耐烦都挂在脸上,尽管这是在季府,他也丝毫不留情面。
若不是知道林泊元素来这个说话作风季秋棠便要觉着尴尬了,这会儿反倒用这个借口安抚自己,他本就是这样的。
“林公子怎么还没走,今日学究病了公子不知道?”说着,季秋棠提步近了林泊元的身。
她从未对旁的男子这般殷勤客气过,除了林泊元。
林泊元丰神俊朗,家世不俗,父亲恒誉侯深受皇上重视,可以说,只要他这辈子不谋反,那便是永世的荣华富贵。
这样的人,才对她季秋棠的胃口。
“我知道。”他又随口丢了一句便不再看她,多一眼也不肯。
季秋棠在他面前,他更烦了,想见的见不到,不想见的杵在面前,当真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