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泽像她一样席地坐下。楼顶都是脏兮兮的灰尘,他却浑然不在意。看她醉意深浓,就悄悄贴近了一些。
正要开?口,忽然听见陆梦溪说:“其实我挺讨厌白月光这个词的。”
裴越泽微怔,“为?什么?”
“白月光之所以能成为?白月光,就是因为?结局留有遗憾、不够圆满。”陆梦溪抱着膝,仰头看天际的星辰,“人生已经有那么多缺憾了,没?必要再多一样。”
她喝了酒,仿佛更?消极了。
裴越泽当然不认同:“谁说结局一定会留有遗憾呢?万一是圆满的呢?”
他跟着她抬头,望着星罗棋布的天幕,不无惋惜地想——这么好的月色,他竟然在跟她讨论这么哲学的话题。
陆梦溪安静片刻,道:“其实……今天是我爸爸的忌日。”
“我妈妈就是他的白月光,他爱妈妈爱了一辈子,但妈妈不爱他,或者曾经爱过吧,但都被时间?消磨干净了。爸爸走?的时候,她在易家,连见他最后?一面都不愿意。”
她从来不觉得白月光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存在。
“怎么哭了……”
裴越泽看到她眼角滑下来的眼泪,刚想抬手?替她擦去,她就自己用手?背抹掉了。
“这里真?好,我在江州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星星。”她难得有这么多话想倾诉,“爸爸病重时给我画了一条项链,项链上就有一颗星星。他说他会像那颗星星一样永远陪伴我、照耀我。”
“但他还没?来得及把项链做出来就走?了。”
裴越泽从没?有见过这么脆弱的陆梦溪,就像碎片拼起来的瓷器,表面看起来完好无损,但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倾倒碎裂。
他的心重重一揪,像被丝线缠裹着牵紧了。
已是暮春,但晚间?袭面的山风仍旧微微泛凉,渐渐吹散了陆梦溪的醉意。
她慢慢从失落难受的情绪里走?出来,问了句:“你?现在已经没?那么惦记你?的白月光了吧?”
裴越泽望着她失笑,“惦记,怎么不惦记。”
“你?惦记她你?还和赵恬丽——”陆梦溪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这是人家的私事,说破了反倒不好,于是默默地收住话尾。
裴越泽觉得不对劲,“我和谁?那个赵恬丽?”
陆梦溪缄口未言,脸上明明摆摆地写着“我都知道了你?可别?装了”。
裴越泽不知道她误会了什么,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细细一回想,猛然想起前几天和赵恬丽仅有的一次遇见,顿时醍醐灌顶般串起了起因经过。
裴越泽小?心翼翼:“我和赵恬丽只在工作上有一点往来,私下没?有任何关系。”
陆梦溪觉得无奈又好笑,“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管你?私生活怎么过的,你?只要瞒好你?家里那几个长辈就行了。”
她思忖过后?,还很善解人意地免却了裴越泽的后?顾之忧:“你?要是真?喜欢她,我们就离婚吧,一定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裴越泽立马说:“不行!”
离婚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表明态度之后?,他开?始慢慢解释,“溪溪,你?可能误会了,赵恬丽这个人我都没?什么印象。也就前天她来问我捐助的事情,我们简单聊了几句,除此之外什么交集都没?有。”
他认真?又恳切,听得陆梦溪将信将疑:“你?不喜欢她,怎么还冲她笑啊?”
裴越泽都不记得这回事儿了,仔细想了想当时的情形,道:“因为?我那时想起了你?。”
陆梦溪迟钝地问了句:“我可笑吗?”
她眸光茫然,在黑夜里流转,仿佛沾着月光。身上有极淡的酒味,随风而来,令人不觉微醺。
裴越泽忽然很想和盘托出。
“溪溪,其实我们很多年前就认识了。七年前。但你?不记得了。”
“不过没?关系,我们俩只要有一个人记得就行了。”
陆梦溪缓缓出声:“……什么?”
“我没?有什么白月光,我只喜欢你?。”
“陆梦溪,我喜欢你?七年了。”
陆梦溪怔然许久,说:“你?喝醉了。”
裴越泽说:“我晚上没?喝酒。”
陆梦溪一时不能接受这件事,斩金截铁道:“你?一定喝醉了。”
裴越泽低笑,“也行——我为?你?心醉,你?说的都对。”
陆梦溪:“……”
把一切都说清楚了,裴越泽就像没?有了后?顾之忧,在陆梦溪面前胆子都大了很多。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倾身凑过去亲了下她的唇。
极轻极快的一触,就像风轻轻擦过玫瑰的花瓣。
陆梦溪脑中嗡的一响,望着裴越泽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怎么这样啊……”
裴越泽道貌岸然,“结婚了,合法的。”
陆梦溪沉默三秒,说:“要不我们把婚离了?”
裴越泽的气焰顿时熄了不少,又变回之前小?心克制的样子,诚心诚意地自我批判:“溪溪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好,下次一定会考虑你?的感?受。”
陆梦溪:“……”
你?还想有下次?
她认真?道:“也不是这个原因……你?说我们七年前就认识,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怕我不能用同等的感?情回馈你?。我们这样的婚姻关系……没?有意义。”
“我觉得挺有意义的。”裴越泽分析得头头是道,“如果你?跟我离婚了,那我肯定无心工作,没?人接管裴氏,裴氏就会市值暴跌,然后?就要全面裁员,数万家庭都会因此失去经济来源。你?说我们的婚姻有没?有意义?”
陆梦溪都快被裴越泽稳中带皮的逻辑劝服了。
……结婚前怎么没?发现这位沉稳矜持的贵公子还是个强词夺理的小?能手?呢。
裴越泽顿了顿,又说:“溪溪,感?情本来就是不对等的,我乐意做付出更?多的那一方。你?别?纠结怎么回馈我,当然能有回馈更?好……反正这婚我是不会离的,不可能离,绝无可能。”
陆梦溪脑中一团乱麻。
“不早了,我先下去休息。”
她觉得自己需要安安静静地消化?一下这件事。
裴越泽顺手?去扶她,陆梦溪连忙避开?,自己仓皇爬起来站稳。
保持一个姿势坐太久了,一站起来腿就发麻,软绵绵的提不上劲儿。
她把重心放在另一条腿,曲起发麻的那条腿活动了一下。
裴越泽问她:“你?怎么了?”
陆梦溪说:“……腿麻了。
见他朝这儿走?了两步,陆梦溪连忙说:“不用过来,我已经好了。”
她拖着半麻的腿,肩膀一高?一低,挪步到房顶边缘,扶着来时的□□,慢慢下到了地面。
……好在就一层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