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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风海城大营预料的不同,向烽没有派人来烧他们的粮草。
烧粮草有什么用,大营旁边就是风海城。
非得是某个或者某几个极其平庸、平庸到连包围战都能被打没一半人的草包,才只会留心粮仓的动静。
以前两军交战夜袭烧粮,一来是为了断绝敌军打持久战的后路,二来是因为粮草好烧,三来则是为了打击士气。
但现在风海城的士气自己就已经跌入谷底,不用特意打击。
大营距离城池只有三十里?地,向烽就是特意把他们的粮烧了,也断绝不了这几万士卒的主要口粮——他们随时可以派人回程再取。
至于最后的好烧一条,这个也不必刻意强求。火一旦给点着了,借着风势,烧什么都特别好烧。
所以他选定?的偷袭地点,乃是风海城大营的后方,骁骑营的大马厩。
今夜和叶争流一起出动的,除了煽动气氛的“嘴巴”,观察敌情的“耳朵”之外,就是能够融入夜色的“夜枭”。
按照向烽的原计划,是要先把骁骑营的马厩打开,然后在“耳朵”的掩护下,让夜枭进去放一把火。
在放火的同时,它们自然不会?忘记把那些受到惊吓的疯马一股脑地放出来。
“嘴巴”则立刻高声跟上,散布关于遇袭的种种消息,让混乱在大营中扩散开来。
向烽率大军停留在六里地之外,只要看到大营举火,当即趁势全军压上。
到时候黑甲营有马,而风海城大营都是步卒。黑甲营有备而来,风海城因为睡梦被打断而正显慌乱。
如此一来,他们不但占据了骑兵对步兵的绝对优势,同时还不容易犯一般夜袭时误杀同军的错误——有马的是沧海城,没马的是风海城,好区分的很。
至于沧海城的步卒——他们只凭两条腿,所以会比骑兵晚上一步。等他们赶来时,骑兵多半已经杀透大营,他们是冲进来补刀的。
叶争流听了这个计划以后,只提出了一点意见。
她问向烽:“军马一般经过特殊训练,不是所有的军马都会怕火怕声,这个怎么办?”
向烽冷静答道:“只要烧着了它们的尾巴,它们就会?怕了。”
叶争流:“……”
叶争流佩服。
不过,鉴于泼火油、烧马尾的效率比较低下,叶争流直接提出了另一个替代方式。
她说:“不如,让我来吧?”
……
于是当天夜里?,依旧是“嘴巴”“耳朵”和“夜枭”们潜入敌营。
和最初计划不同的是,在和他们一起入营的人里,还包括了沧海城继任的新任城主。
城主的存在实在为“夜枭”们省了许多事。
新城主手持一柄烟凤翎,削铁如泥,马厩铁锁碰之即断。“夜枭“们抓紧时间,冲进每间大马厩,去给马儿身上泼油。
在紧张急促的气氛之下,大家的任务都完成的井然有序。叶争流挨个断锁,“夜枭”们分头泼油,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十几人摸黑撤出马厩。
直到这里?为止,这还尚且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然而下一秒钟,在几人撤出几百米后,抢在被巡夜的士兵发现以前,叶争流猛地抬起了手——
大炮开兮轰他娘!发动!
上一次叶争流使用这个技能,并没有炸掉从影的老娘。
但她这次运用这个技能,却是货真价实地把风海城大营的马给炸了。
就算是军马经过训练,耐声、不怕火。但大.炮这种存在,连人都会害怕,若是要求马儿不怕,那可真是强马所难。
在巨大的强光、震耳欲聋的炮声里?感到恐惧,那是每一个生命求生的本能。
碎裂的弹.片朝四周迸溅,深深钉进?马匹的后背和肚腹。除此之外,火.药爆炸时飞溅的硫磺与蒸腾的高温,也不出意外地点着了这些马匹身上洒落的火油。
油是何等易燃的东西,碰到一点就着上一片。
刹那之间,大半个马厩里的军马都发了狂。这些曾经被制伏在人类的皮鞭与胯.下的坐骑,一改从前的温顺和驯服。
它们狂野地挣扎出栏,带着身上熊熊燃起的火焰,甩开鞍鞯和辔头,在剧痛中疯狂地一头扎进了风海城的大营。
马匹朝四面八方奔跑而去,发了疯的马非力士不能控制,至于着了火的马,就更是难以驯服。
它们身上的火焰沾染上士兵们的营帐、又一头撞倒营地里的火把,将出帐查看情况的士卒暴躁地踏死蹄下……
马匹们疯了!
士兵们乱了!
大营安静而严肃的秩序被打破了!
连天的火焰,像是一颗一颗地上的橘色星星,混乱而无序地在风海城的大营中点起来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如果只有这一匹匹着了火的疯马在营中奔跑,这混乱的局面还能够被重新控制——需要几个将领当机立断地出来主持局面,再紧急调动右营里受到影响较小的士兵。
然而,向烽派来了“嘴巴”。
黑甲营中的“嘴巴”,都是嗓音洪亮、穿透性强、极善煽动的那类士卒。
按照之前向烽和叶争流商量好的,对于叶争流那把小半个营地都从睡梦中震醒的一炮,他们直接将其定性为“天罚”和“星星掉下来了”。
这个说法无疑很土,很愚昧。
但它非常可信。
即使上层的将领和博学之士只要一听,就知道今夜必然是卡者作祟。
然而他们没有办法。
在这个世界中,关于卡者和卡牌,并不是和“春播夏长,秋收冬藏”一样广泛传播的知识。
叶争流当了三年流民,都不知道这档子事,可见主流思想所提倡的愚民政策,还是做得很到位的。
士兵也是普通百姓出身,有些还是流民收编,哪里能知道什么卡者不卡者。
再加上半夜突然遇到惊雷炸响、疯马袭营,众人都处于六神无主之际。
这时候只要给他们一个有理有据、听起来在他们朴素世界观之中可以逻辑自洽的解释,就能把人直接带着跑。
别说“天罚”,就是说“天神下凡”,他们没准都信。
风海城大营在混乱中直接炸成一片,营中乱窜的军马曾经是他们的骑兵最好的伙伴,如今却只等同于四只无情的铁蹄。
一时之间、火焰声、哀叫声、哭喊声、别有用心的呼喊声、刺耳的锣鼓声、马儿的嘶叫声、小队长竭力维持秩序的号令声……
几十上百种声音混合在一起,与静默的圆月之下,共同谱响了来自战争的残忍悲歌。
而叶争流则和功成身退的“夜枭”一同后撤,“嘴巴”们依旧留在营中,“耳朵”则作为搭档和他们共同配合。
叶争流砍翻一个意欲阻拦的士兵,从他身上匆匆跨过。
她临走前回了一下头,只见一个“嘴巴”刚刚死了搭档的“耳朵”。他没有留心背后动静,直接被一个披甲的将官一刀斩去了头颅。
在旁边燃起的营帐之下,“嘴巴”临终前的表情被照映得无比清晰,他至死都在奋力呼喊,腔中的热血高高喷起了一丈又多。
这就是……战争!
叶争流转过头去,脸上的神色又严肃了一分,却始终不曾放慢脚步。
终于,一行人于接到信号的黑甲骑兵在中途回合。向烽身旁并驾而奔的,便是叶争流那匹刚刚熟悉的健马。
她刚刚脚尖一点,翻身上马,就见斜下里?伸出一只手来,是向烽轻勒了一下自己和叶争流的马缰。
此时,他们距离大营只有千米之遥,大营的乱声已经穿透夜空,在寂静的月色下声声可闻。
向烽无需眼睛,也能判断出那一边的乱象。
他拉着叶争流的马,一同往旁边避了避,言简意赅地对她说道:“请城主调转马头,前往风海城下主持大局,我随后就来。”
之前的任务他交给叶争流做,现在到了收割的时候,反而要把叶争流支开。
叶争流不至于觉得大师兄是在抢功,她冰雪聪明,稍一动脑就领会?了向烽的意思。
“师兄是在劝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了?”
“不是。”向烽垂下目光,看了看她胯.下新配的战马一眼,听语气已经在竭尽所能地做到委婉:“城主还记得一个月前,送别时的事吗?”
叶争流:“……”
这还能不记得的吗?
当时向烽嫌弃她的马术嫌弃到愿意自我牺牲,他十分诚恳地告诉叶争流,让她在外面别说自己是师父教的,要是非得自报家门,就说她一直都是由向烽代教的。
当时叶争流的心情,就和现在一样五味杂陈。
现如今,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说话方式不太对,也可能是觉得应该对城主抱有应有的尊重?。
向烽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像嫌弃。
他说:“大营那边已经比较乱了,所以不能再乱了……”
叶争流:“……”
叶争流:“…………”
叶争流:“………………”
草(一种植物),这就是嫌弃!
快别说话了,大师兄。
你不说话比说话招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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