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四周充斥着昏暗之色,如坠浓雾中。
随着一声声扣门声,在?侯府后门响起,如那无常索命的镰刀,带着一丝丝急切。
“来了来了,别敲了。”门房因着早起被吵醒,带着不耐烦的语气。
“我是苏府方姨娘的嬷嬷,找侯府苏姨娘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麻烦通传一声。”声音带着哽咽哭腔,又急又可怜。
苏厌衾揉着有些?隐隐胀痛的眉心,被巧香扶着走了出去,还未见到人,就先听见了哭声,心中顿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见到她,书珠和一个与她有五分相像的嬷嬷,两人一齐跪在?地?上,神?情哀痛,哽咽出声:“二小姐,姨娘她走了……”
这人便是书珠的母亲,单嬷嬷。
这一句话如同惊雷般在?苏厌衾耳边炸响,神?情有些?恍惚,脚步踉跄了一下,巧香连忙搀扶住她的肩膀,她愣愣的问?道:“你说什么?谁走了?走哪去了?”
“二小姐节哀啊,昨个晚上,姨娘的情绪便不太对,连晚膳都没用,便早早就歇息了,奴婢夜里担心……呜呜,去了姨娘厢房,便看见姨娘她……她上吊自尽了……”这话说的断断续续,呜咽声起,但是却清晰的传入了她的耳中。
一瞬间脸色煞白?,唇瓣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那原本顾盼生辉的眸子宛若失去了神?采,像一个冷漠的无底黑洞,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苏厌衾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原主的反应,还是自己的,只觉得心中一阵阵揪心的疼,像是被一双大手捏住了命脉,呼吸不畅。
她张了张嘴,好半天都发不出声音,巧香担心的声音响起:“主子,你可还怀着身?孕,可稳住啊,不能出事?啊。”
苏厌衾恍若未闻,单嬷嬷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膝行直她面前,一脸自责与悲痛,她愣愣的接过信,嬷嬷跪在?地?上,头狠狠的嗑在?冰凉的地?砖上,发出沉声。
“奴婢自知小姐身?子重,不应该为此事?叨扰小姐,但是这封信乃是姨娘亲手写下,要留给您的,奴婢……奴婢怕若不早些?交到您手里,便可能再也到不了您手中了。”
苏厌衾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信封上秀气的字迹,方姨娘学识并不渊博,却也是读过一些?书的。
上面写着,阮阮亲启。
阮阮是她的小名,从她懂事?以后,便再也没有听她叫过了。
汝之不幸,投于?吾腹,不得荣华,亦无富贵。
儿时,造府里人蹉跎,娘亲无力护你。如今汝已嫁人,生活美满,娘亲盼你夫妻和睦,儿孙满堂。娘亲自是不愿成为你的束缚。软弱如菟丝花,却也能为了汝自强一次。
有一秘密,娘亲以为再无喧口之时,如今娘亲去世,阮阮亲人便只有一人了,苏府大公子乃是阮阮亲长兄……
阮阮见信,自是不必流泪。为汝,娘亲含笑九泉,若不是怕你在?这世上再无亲人牵挂,娘亲也不会言而无信……
若是可以,娘亲不想留在?那食人啖血的苏府,那里没了阮阮,便没了温度。
却是我说笑了,我本就是苏府贱婢,如何可以脱得了苏府,这是我的根啊,当真好笑。
娘亲与你,来世相见。
这是方氏第一次自称娘亲,而不是姨娘,却也是最后一次了。
苏厌衾泪水不自觉便已经淌满了一脸,捏着信封的双手用力的发白?,纸上因为泪水,氤氲了许多字,模糊还能看清出那原来的模样。
“你可知……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她将纸捏皱了在?手里,心中郁气难消,脸色沉的可怕。
单嬷嬷是有打听到一些?内情的,她一辈子都在?苏府,自是有些?人脉手段的,昨儿见主子那般消沉,她便悄悄打听,将事?情知晓了七七八八。
也是这份担心,她才会夜里自作主张进了主子的里屋,提前发现了这一变故,不然苏厌衾可能根本就收不到这封信了。
她虽然声音哽咽,却将事?情叙述得清楚。
“……姨娘本就是多愁善感,柔弱之人,您与大公子,便是她最后的软肋,如今……一个相逢不识,冷言以待,一个因她受困,终身?受制……也许这对主子来说,是最好的去处了吧。”单嬷嬷泣不成声,十几年的陪伴,感情不是作假,哀痛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