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候就想,这样的姑娘,没有腺体,该是怎么艰难的长大。
他不能想。
因?为一想,就要情不自禁的想到,那个小小年纪,就失去腺体的小姑娘,不是别人家的孩子?。
是他的亲女儿。
想起来,就觉得心口一阵磨砺,像是最柔软的地方被刀子?刮了一层又?一层,血淋淋的疼。
甚至对林雪听,都要横生?了怨气。
男人剥蟹的动作一顿,蟹壳在修长的指尖下?捏出了裂痕,他仿佛没能管住自己的信息素,alpha的信息素倾泻而出,滚出浅薄的怨怼来。
作为Omega,林雪听一瞬间有些窒息。
葛南很快收敛了所有的信息素,他垂下?眼?,“……抱歉。”
林雪听沉默了一下?,开门?见?山:“你?在怨我?”
葛南轻轻出了一口气,他有的时候,也嫌信息素麻烦。
它总是能轻易的暴露一些,不应该暴露在人前的心思。
“我以为这么多年了。”林雪听说:“你?该放下?了。”
女人的声音带着些划开界限的冷漠,葛南唇角忽得一扯,他想。
倒也不麻烦。
这些怨怼的心思……也合该,让她知?道。
“那些该放下?的,我确实,放下?了。”葛南说:“但是有些东西,就算你?,也不能让我放下?来。”
林雪听眉头蹙起:“什么?”
她匪夷所思的看他:“葛南,我以为你?知?道,我已经结婚很久了……”
葛南漫不经心:“但我知?道你?离婚也很久了。”
林雪听:“……”
葛南慢条斯理?的把蟹剥完,说:“不过你?做什么都一意孤行,我不怨这个,也没什么好怨的。”
葛南拿起纸巾,细致的擦好了手,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林雪听。
“但关于这件事。”
“我一定要你?一个解释。”
林雪听看他,接过了文件打开。
一开始看得眉头紧蹙,“亲子?鉴定?你?跟谁亲子?……”
她的话在看清两?方名字的瞬间,戛然而止。
她睁大眼?睛,像是在短短一秒钟看到了什么恐怖故事,猛地站起来,“这不可能!!”
葛南跟姜音??基因?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
这是什么笑?话??!
高?级餐厅被包圆了,除了他们两?个,没有人在,服务人员素质高?超,没有人为她的呼声而侧目。
世界都很冷静,包括亲子?鉴定的主角之一。
好像整个世界,不冷静的只有她自己。
林雪听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葛南:“你?……你?做什么拿一份假的来骗我……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她思维第一次混乱了,她甚至有些不太明白如果?这份资料是假的,葛南是会是什么目的。
要和自己结婚?
哈?这么浅薄容易拆穿的笑?话,可不像是他葛南能编出来的玩意儿。
“我想你?知?道。”
“我没有必要跟你?开这种玩笑?。”
葛南说:“关于这份资料,我只是,想要你?一个解释。”
他看着有些混乱的林雪听,把剥好的蟹推到她面前:“只是看来,是我问错人了。”
林雪听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攥着资料,怔怔的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一盘蟹肉,还有男人修长的手。
这手修长,白皙,骨相极好,手腕有力,随着他推蟹过来,西装袖口缀着精致的钻石袖口,随着他的动作,一条银链若隐若无。
林雪听瞳孔蓦然一缩,她一下?握住了葛南的手腕,撸开了他的袖子?。
葛南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收回手。
“它怎么……”林雪听看着链子?,如遭雷击,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怎么在你?这里……”
*
其实这是一个堪称老套的故事。
林雪听小时候,跟家里人上山里过农家乐,她虽然是城里孩子?,但脾气又?坏又?野,谁都管不住。
农家乐几?天,林雪听仗着兜里有几?个能给小屁孩买辣条的臭钱,很快就和农村里的小孩打成一片,成了孩子?王,跟一群小屁孩上树偷果?子?,下?河摸虾米,样样都能的很。
但一群孩子?里,总有个孩子?特立独行,他性子?冷,也不跟他们玩,林雪听用多少辣条引诱都不上钩,听人说,这孩子?是个闷葫芦,没人理?他玩。
他就爱安安静静的看个书。
林雪听勾不住人,也不在乎,反正已经有很多孩子?能使唤着玩了。
但琢磨着,觉得得一视同仁,大家都有辣条吃,这小孩没有,现在这帮小孩跟着她拉帮结派,以后她走了这个怪小孩岂不是得被欺负?
还是从书店买了一摞书送了他,然后跟自己手下?的小屁孩说这人跟我们一伙的,是军师。
小嘴巴叨叨的有板有眼?的,也不看人理?不理?她。
但是小屁孩在辣条的勾引下?,也不说人是怪小孩了,巴巴的把人奉成了军师。
林雪听嚣张跋扈,带着一群小孩捉鸡摸狗,好不威风,村民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有钱人家,钱给够,什么都好说。
但总有老鹰被琢了眼?的时候。
山中有溪,长溪入河,河再汇海。
林雪听摸鱼不成,阴沟里翻了船,滚到了山底下?的河里,吓得嗷嗷哭。
那群被辣条骗过来的小孩见?人翻到河里,也吓得嗷嗷哭,说是叫人,实际上跑得没剩几?个。
天不怕地不怕的林雪听第一次,在这冰冷又?湍急的河流,和沉浮窒息呛水的来回里,懂得了生?死。
最后那个在河边看书的怪男孩听到了她的呼救,放下?书,把她捞了出来。
书中曾道,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成了落水狗的小林雪听一边嗷嗷哭一边把她娘给她辟邪传家的手链捆到了小男孩手上,连名都没问,梨花带雨说长大了一定嫁给他。
后来……
年少轻狂,一身非主流还老爱飙车的林雪听,在几?句话让亲爹给葛南投资之后,来学校门?口等这位白手起家的小年轻。
结果?一时饮料喝多了,豪车靓女的虚荣还没满足,先被尿意逼进了大学厕所。
一出来就撞到了姜晖阳。
那时候少年大概刚从实验室出来,眉清目秀的,手里勾着个陈旧又?眼?熟的银链。
他眉头蹙起来。
也许是阳光迷了眼?,又?或者说真的是瞎了眼?。
林雪听觉得先甭管这链子?是不是眼?熟。
这个小年轻,可真他娘的好看。
……
*
风吹起了行道树上因?春日而萌发的绿叶,葛玉找到姜音的时候,姜音停在榕树下?面,浓密的树荫遮住了稍带黄昏之色的太阳,女孩似乎在想什么,有些出神。
葛玉跺了跺脚,跑过去,“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姜音回过神来,有些抱歉:“路上堵车了。”
姜音:“你?刚刚说我妈妈……”
“啊,你?来晚了。”葛玉懊恼的说:“他们刚刚走了!”
姜音茫然看她。
葛玉:“你?怎么来这么晚!!”
虽然她也没能听见?什么,但无论说了什么,姜音来这么晚,什么话都说完了!!
姜音倒是无所谓,她说:“你?说我妈妈认识葛先生??”
葛玉恨铁不成钢,那关系可不止是认识啊!
生?命的结晶都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呢!
“……就这么过去我不太甘心……”葛玉跺跺脚,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定位,眼?睛忽然一亮,“啊,我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走走走跟我走!”
葛玉拽着姜音的手就要走。
姜音有过好几?次被绑架的经验,错开她的手,有些警惕的看她:“去哪?”
葛玉匪夷所思:“我还能把你?卖了?”
姜音想了想,认真提醒:“你?小叔叔,以前好像被人这么卖过。”
葛玉:“……”
葛玉差点?气笑?了:“那我是不是还得夸你?警惕?”
姜音老实的点?了点?头。
她脑子?不聪明,还老是被奇怪的人盯上,不警惕点?怎么行。
“行行行。”葛玉从包里把自己身份证拿出来放姜音手上:“我身份证押你?这成吧?”
姜音知?道这姑娘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警惕使然,拿了人身份证之后,又?在手机上设置了三小时自动报警。
到时候就算手机丢了,坏了,关机了,也会自动报警的。
这才跟葛玉上了车。
葛玉给司机说了地址,再看她,匪夷所思:“你?以前是经常被人绑架吗?”
姜音摇了摇头,“不经常。”
就在葛玉想说什么的时候,姜音说:“偶尔。”
葛玉:“……”
姜音:“他们去哪里了?”
葛玉:“林家老宅。”
葛玉以为姜音会知?道,结果?姜音满脸迷惑:“什么地方?”
葛玉:“……”
葛玉:“你?老家。”
姜音摇摇头,不认同:“我老家在b市的。”
葛玉看这姑娘一副死心眼?的样子?,眼?角抽搐了一下?,言简意赅的跟她解释:“那就是你?妈的老家。”
小姑娘像是忽然意识到了“妈妈是有老家”的这件事,整个人显得有些怔然。
车子?左拐右拐,拐进了略显偏僻的郊野,水稻刚刚萌发嫩芽,一切都显得富有生?机,导航出了几?次错,最后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司机把他们送到地方就回去了。
葛玉盯着手机:“嗯,导航是这边没错了……”
姜音站在偌大的建筑门?口,盯着那个牌子?,半晌没能吭声。
葛玉收了手机,笑?起来:“他们现在肯定在说话,毕竟那么多年没……”
她的嗓音卡壳,盯着那个巨大建筑上挂着的牌子?,匪夷所思的掏出手机:“诶这不可能——”
姜音盯着那个硕大的【xxx精神病院】,开始觉得自己的报警装置设置的十分明智。
天色昏黄,姜音说:“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回去吧。”
然而这地方偏僻的很,葛玉半天都没能打着车,急得额头冒汗。
姜音:“……你?不能找人来接你?吗?”
葛玉恍然大悟:“喔喔对喔。”
随即又?恨:“可是我千里迢迢来精神病院,被人知?道了多丢人。”
姜音:“……”
姜音刚想说什么,却冷不丁的,感觉到了一阵凉飕飕的风。
她抬起眼?,便看到葛玉身后,一个女人怔怔的看着她。
她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身上带着伤痕,好像是从哪里跑出来。
她盯着姜音,目光逐渐诡异,偏执起来,姜音脑袋卡壳一瞬。
竟然是……梁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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