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时候,休冕才从外面回来。
权御听到开门声,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休冕看他床头还亮着一盏灯,“在等我?”
权御没有否认,“你今天出去干什么了?”
休冕脱下外套,坐在床上,“劳得带我去了一趟军火买卖的圈子,让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切托里最赚钱的行业竟然不是贩卖军火。”
权御回想起佩兹白天说的话,“是不是极乐粉?”
休冕诧异的看向他,他立刻解释:“劳习小姐白天吸食了这种粉,佩兹说这种粉一克价值千金。”
“对,就是这种粉末,在切托里的高中层阶级非常流行,收益非常高,贩卖它的商人基本都能跻身切托里富豪榜首的前茅。”
休冕双手枕着后脑勺躺下,“我去查了一下那个榜,列欧奇女士不仅榜上有名,还专做上流社会的生意。”
一般来说,有一定社会地位的阶级是不会自降身价和平民打交道的,权御回想起之前发现的蛛丝马迹,“是哪个贵族在背后支持她?”
“哥哥你猜错了,这次不是贵族。是王族……”休冕拖长了语调,“这个女人,听说是皇商。”
权御心下并没有什么波动,在权藐那样性格的人治理下,切托里怎么可能和表面一样安定和平。
他还准备和休冕说几句别的,就看见对方已经阖上了双眼,呼吸绵长,睡着了。
权御按灭灯,也睡下了。心里却在想:他今晚竟然不觉得热了。
念头一闪而过,他拉高了被子盖住自己,一个人睡宽敞多了,没人和他挤不是挺好的吗。
翌日,权御害怕耽误排练的进度,比平常还早的起了床。他走的时候休冕还在睡,便没有叫醒对方。
刚到排练室,就得知今天劳习因为身体不适告了假,权御只能和其他的舞者一起练习,大家都对这次的舞十分上心,时不时也帮他纠正一下动作。
练到傍晚的时候,原本休假的劳习却突然跑来了。事情似乎很急,她都没来得及和平时一样化上得体的妆,脸色非常憔悴,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她对诞辰舞的所有舞者们道:“再过一小时,亲王的使者将会来到我们歌舞团,查验诞辰宴上的献舞,大家务必打起精神来,不要有一丝松懈!”
劳习说完,所有的舞者便迅速投身自己的角色之中,权御有自己的考虑,“劳习,等会儿跳舞,我能戴上面具吗?”他还不能这么快暴露到权藐爪牙的视野中。
“当然,我们将以正式演出的规格对待这次考核。”劳习似乎想对权御露出笑容,但搭上她难看的脸色实在是有些诡异,“你很努力,不要担心自己的表现。”
他的顾虑得到解决,权御点点头,和所有的舞者一起投入到了准备当中。
维斯杜尔的使者的确是在一小时后抵达的,非常准时,一秒不多也一秒不少。
舞台的光暗了下去,预示着节目的开始。
权御最后一幕才出场,便一直待在后台候场。他等了一会儿,倒数第二场的舞者下场后给他做了手势,示意他准备。
权御立刻走到了上台的地方,属于他的音乐一响,他便拔出自己的剑冲上了台。追光他在他身上,同台的舞者与他共舞,围绕他,跪伏他,拥戴他。
一套剑舞下来,权御完成最后的落幕动作,站在舞台中央,长剑直指前方。
他的视线和观众席的一人撞在了一起。
那是个衣着与羲和帝国格格不入的男人。
玄墨色的交领内衫,月白色的长袍大袖,及腰的青丝一半披着,一半用玉冠束着,发髻梳的一丝不苟。他端坐着,神色平和,气质温润。他就像一副古色古香的水墨画,跨越了千年的时光,来到千年之后的世界,让自己的存在与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格格不入。
权御的剑尖有一瞬的晃动。
劳习坐在这个男人的身边,伏低着问:“游先生,塔尔其的这支歌舞可能让您满意?”
游故梦没有立刻回答,他从位置上站起来,右手背在身后,左手端在身前,慢慢踱步走到舞台下方,嗓音温和如清风:“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他凝视戴面具的持剑舞者,如是说。
劳习忙跑到游故梦身边,她听不懂这句拾遗星的古语,不知道对方是在夸赞还是贬低,神情变得焦躁。
权御收回剑插|入剑鞘,右手搭在左肩对着说出这句话的男人施以感谢的礼节。对方惊讶于他能听懂这句夸赞,莞尔一笑:“亲王厌烦了宫中的舞姬,今天让我来验收舞蹈是其一,挑选舞者带回宫里解闷是其二。”他对着权御的方向抬了抬手,“我选你。”
劳习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游先生他、他不行,您挑其他人吧……”
“他为什么不行?”游故梦笑着反问,“他虽然出场最晚,但却是这支舞里最能吸引我的舞者。我能看上的,亲王才有可能看上。或者,劳习小姐是在质疑我的眼光?”
劳习吓的立刻跪在了地上,脸色更加难看,恨不得下一秒就要昏倒在地上,“我不是这个意思游先生,只是只是……”
权御从舞台上跳下来,落在游故梦面前,游故梦饶有兴趣的打量他,“这是何意?”
权御沉声说:“劳习小姐,烦请你把大家都带出去,我想和这位先生单独谈谈。”
舞者们倒有几分眼色,很快就从台上下来,扶起劳习,“游先生,劳习老师今天身体不舒服,请允许我们先带她下去……”
游故梦轻扫地上的劳习一眼,如同恩赐一般挥手道:“准了。”
舞者们很快将劳习带了出去,游故梦的注意力重新放回权御的身上,“有话请说。”
权御轻轻的吸了一口气,两只手指按在了下巴面具的边沿,“我想,不会有人会对自己的噩梦感兴趣。”
游故梦蹙眉:“此话何意?”
权御抬手用力,面具即刻从他脸上剥离,他注视着游故梦一字一句道:“我就是权藐的噩梦。”
游故梦瞳孔紧缩,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骨节咯吱作响。许久之后,他唇角缓缓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经年不见,君可安好?”
权御刚要作答,一把尖锐的匕首狠狠刺进了他的肩膀。
白色的血花飙溅在游故梦玄墨色的内衫上,游故梦握匕首的那只手用足了力,手背上青筋隐现,匕首再刺进一寸。他贴在权御耳边像是恨极一般喃喃:“吾可是,半点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