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走的时候,正是夜最深的时候,也该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
可惜这一夜,注定了不太平。
睡梦正酣之时,乌压压的官兵带人将漕帮青禾堂围了起来,连夜带走了堂主雷飞闵以及两个得力的手下,楚昭坐在马上,并未撑伞,缠缠绵绵的细雨洒在身上,锐利的目光刺穿无尽的暗夜。
如果说刘汝龙被抓是一声平地惊雷,炸开了闫州的浑水,那青禾堂堂主雷飞闵被捕,便正式撕开了闫州税银的面纱。
楚昭当夜连审,雷飞闵的骨头可没有刘汝龙的硬,天还没亮透的时候,被折磨得半死的便招了近年来所参与的所有事,供词极为详细,官府顺着他的口供,天刚亮的时候,便派人去了六合堂,可惜邹平天不亮就出门去了,并不在。
天刚亮,福录便敲响了她的房门,“姑娘姑娘,六合堂的堂主求见姑娘。”
谢遥已经起了,闻言打开门。
福录见她起得这么早,穿戴整齐,道,“原来姑娘早起了。”
谢遥问道,“就他一个人吗?”
“就他一人。”
“让他过来吧。”
福录点头,去前厅叫人去了。
邹平踏进屋内时,谢遥正背对着他站着,隐约传来水声,很快她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笑容满面,“邹堂主。”
她端着刚沏好的茶,放到了桌旁,抬手请他入座,道,“邹堂主来得这么早,不知所为何事?”
邹平一时有些不太敢相信,短短不到两日时间,她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稳重,目光平和,就好像……知道他为何而来一般。
邹平按下心中的疑惑,接过茶,喝了一口,脸色有些凝重,沉吟片刻,道,“姑娘,后日便是漕帮大会,我近日与范兄走了好几个堂口,大家对老帮主的决定毫无疑义,一致同意推你为新帮主。”
谢遥闻言,不置可否一笑。
她并不是不知道,就在昨天下午,其它堂口对她还持有极大的意见。
笑话!一个黄毛丫头,怎么能当漕帮的帮主!
可是到了晚上,她与楚昭的事一时间传遍了整个闫州,不管大家怎么猜想,也不知大家会怎么看,从目前来看,她与楚昭确实关系匪浅。
楚昭,是闫州税银主审官,拥圣令,可先斩后奏,说的更简单一点,但凡品阶在他之下的官员,但凡涉及到税银一案,皆可由他先杀再禀。
从这不难看出,圣上对闫州案子的重视。
人对于自己做过的事,心怀畏惧,刘汝龙一倒,漕帮堂口散乱,各人自顾不暇,师父想借此机会,将漕帮内外肃整干净,可肃整,并不是一味的赶尽杀绝,有时候留有余地,更能达到目的,若杀了他们,后面还会有更多人爬上来,人心最是难琢磨,谁也不知道他们那一天就变了,那还不如把如今这些人攥在手心,由他们牵制。
这是师父的意思,也是楚昭的目的。
她淡笑看向邹平,摇摇头,“邹堂主,其实我并不想当这个帮主。”
“姑娘,此话何意?”
“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只所以愿意推举我做这个新帮主,不过是因为大人的关系,刘汝龙已经招供了,他对于自己犯的事供认不讳,而你们九个堂口做过什么,还需要我明说吗?”
“姑娘,世道难行,我们也是为了让漕帮变得更强大,才这样做。”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狡辩。
谢遥审视着看向他,许是心中有虚,邹平不由低下头,并未直视她。
“邹堂主,我虽然年轻,但是也在衙门摸爬滚打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你说你们是为了漕帮好,你们推崇刘汝龙为首,将我师父生生逼退道不得已对外界称身体抱恙,将青峰堂拒在你们之外,对外说漕帮只有九个堂口,九个堂口……”她冷笑一声,“那青峰堂,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