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兮空赖在这儿不走了。
小姑娘估计是憋屈了挺久,拿起桌子上的酒开始跟乔兮水互吹,乔兮水一口没喝,她咕咚咕咚闷了好几口。
她一边喝,一边倒苦水:“你说我怎么命这么苦啊,我知道比我漂亮的多,但是也不能跟我说话就凶我啊,我也是个女孩子,他跟我说话怎么还没有跟男人说话温柔啊?”
乔兮水嗯嗯啊啊的敷衍,心里话不敢说。
舔狗不得好死……虽然我也是舔狗。
乔兮水喝酒喝的压力巨大,时不时就朝门口看,生怕安兮臣忽然推门而入,三人面面相觑,演变成十分尴尬的场面。
他愁啊愁,一边时不时抿几口酒,一边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的求池兮空赶紧走。
池兮空没走,安兮臣也没回来,但有人来了。
此人姓方名兮鸣,世界中心,人间正道,头顶不灭主角光环。
方兮鸣推门就看见趴在床上抱着乔兮水不撒手,唾沫横飞开讲座似的池兮空。
他脸色猛然一黑。
池兮空整个人几乎都挂到了乔兮水身上,二人都没注意到门口已经来了个不速之客,池兮空还在大着舌头说话。
她说:“我跟你说!你方师兄!刚来的时候……嗝!刚来的时候!师尊根本……看不上他!”
乔兮水木然:“嗯嗯嗯。”
“那时候……那时候!他就是个,傻、傻子!什么都不会!每天就跟在……跟在那谁后面!像个小跟屁虫!”
“傻子”方兮鸣:“……”
池兮空接着喊:“我也是傻子!我居然喜欢傻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喊这话的时候几乎贴着乔兮水的脸,乔兮水被她口中酒气熏了一脸,表情微微扭曲,出去礼貌,还是没做什么,僵着身子艰难道:“……你俩又没进一家门……”
池兮空哪听,她大手一挥,要放狠话:“我告诉你!我……”
方兮鸣听到这儿忍无可忍,扬手一张沉眠符飞了过去,符咒在空中化作一道金光,猛地砸中了池兮空的后脑勺。
啪的一声,池兮空的话被这张符掐断,什么豪言壮语都没放出来,白眼一翻,咚的倒在了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乔兮水一瞬间如释重负,刚松了一口气,抬头就看见杀气腾腾的方道长迈着他的大长腿一步一步走来——松的那口气一下子又倒吸了回来。
乔兮水看了看倒在自己腿上的池兮空,心中警钟大作——
这是什么,是池兮空!
是主角的妹!主角的妹跟你喝酒,主角生气了!
方兮鸣脸色黑的能滴墨,乔兮水非常明事理,连忙从床上站起来让到一边,好把床上的睡美人池兮空献给方掌门。
乔兮水负手站立,道:“请。”
方兮鸣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正准备抱起池兮空走,忽然闻到她一身酒气,眉头猛地一皱。
随后,他黑着脸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池兮空很没面子的被他夹到了腋下。
乔兮水看见她像个麻袋似的被夹了起来,猛然想起方兮鸣跟酒的不共戴天之仇,险些笑出声。
众所周知的事,方兮鸣厌酒。
他儿时流浪市井,偷偷抢抢,为了活下去,连野狗嘴里的东西他都抢。有些人拿他当茶余饭后的助兴戏子,逗他玩说他若能喝一坛酒,就分他几两银子。
他没喝下去。有人天生喝不了酒,喝一口都会被辣的能咳嗽半天——方兮鸣就是这种。
那些人觉得他没意思,于是硬逼着他喝,一壶酒被硬生生灌进口鼻里,流进了衣服里,像有火在五脏六腑里烧。
他难受死了,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那些人觉得开心了,便相互笑着扬长而去。没有人管他,他像条死在路边的野狗,有人觉得挡路,踢了他两脚,把他踢到了路边。
银子?做梦。
方兮鸣饿了三天,难受了三天,从此和酒这东西立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光是闻见酒味他就想打人,还能忍着这种不适把池兮空扛回去……
爱情啊……
方兮鸣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乔兮水太好懂了。
他捂了半晌脸,脸埋在手掌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把池兮空放回了床上,看了眼乔兮水。后者仍旧负手而立,见他无意离去便歪了歪头,以示疑惑。
“以前大家都跟在一个人后面。”他说,“有人觉得他很厉害,有人是觉得他人好,他人确实好,袖子里好像有个大口袋,一掏就是一把糖……孩子嘛,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爹,给一把糖,自然屁颠屁颠跟着他走了。
仔细想想,那时候大家都是孩子,他也不比我们大几岁,但他自己从来不吃。我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只记得那糖甜的很,齁死了,他在一旁看我们吃,一边看……一边笑。”
“……他真的很厉害,总是被师尊叫去,师尊总给他很多经书,每次看见他,他不是在练剑就是在读书。都是些我们都没见过的经文。”
“当时还小,想法都太肤浅。没见过,看不懂,那就是厉害,因为我看不懂。”
方兮鸣说罢,转头看向乔兮水。
乔兮水看着他,轻而易举的道出人名:“安兮臣?”
“对。”他笑了一声,道,“此人就是安兮臣。”
“你说得对,我应当比你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曾除魔卫道,比我更加嫉恶如仇。大家都乐意叫他一声师兄……”
——直到那之前。
他垂了垂眸。深感如今一切物是人非,曾经的踏雪无痕提刀杀满门,既讽刺又悲哀。
是谁酿成如今的安兮臣的?
整个清风门都难逃一责。所有的你我他都曾参与其中,但为逃避责任,不想良心受谴夜不能寐,于是大家对自己说,对彼此说。
恨他,恨他,恨他,都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