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说,你懂了吗。”
安兮臣接着道,“我并非不明白。只不过……我没脸再回清风门了。”
顿了一会儿,他又垂了垂眸,说:“也没有哪处值得你喜欢。”
乔兮水埋在他怀里,浸在他身上的血腥味里,忽然问道:“你想偿罪……是吗。”
“……是。”
“方式……就是赴死,是吗。”
“……”
这问法听上去令人有些不适,但确确实实是实话。
安兮臣不知为何有些疲惫,于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是。”
乔兮水忽然沉默。
安兮臣垂着眸,等着他的失望——不只是失望,他做好了接住乔兮水所有即将到来的负面情绪的准备。
但想象中如滔天般汹涌的失意巨浪并未如期而至。乔兮水问完这些后,只叹息了一声。
但里头并无安兮臣想象中的失望与绝望,也没有被撇下的不甘与怨恨,就只是单纯的无奈罢了。
然后,他有些费力的直起了身,身子板直晃。安兮臣伸出手,生怕他下一秒又站不稳倒在地上。
但乔兮水推开了他。眼神瞥了瞥别处,平静说:“我知道了。”
没有狂风,也没有暴雨,他像一片一丝波浪也没有起伏的平静水面,只有名为无奈的水滴滴入了其中,荡起了微不可察的一波涟漪。
“你觉得你自己该死,那我说什么也没用了。”他眼神又回到安兮臣身上,说,“但这个罪,凭什么是曲岐相给你定?”
“……不是他。”安兮臣僵硬的辩解道,“是我自己定的。”
乔兮水被他气笑了。咳嗽了几声,深呼吸了几口气以平静下来,才道:“你想过别人没有。”
这个别人,说到底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他就算死之后沉冤得雪,大多数人也只会可惜一下他英年早逝罢了。这世上可惜的事那么多,没有那么多人会在他身上浪费眼泪。
他害了清风门那么多那么久,清风门对他更是感情麻木。这世上其实公平得很,做了什么就要吃恶果。
只不过上天对他不太公平。
“安兮臣。”乔兮水哑声说,“你问我有没有哪怕一瞬间觉得你也很好,有没有哪怕那么一瞬间想过,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你如果早在那个时候就想死,又为什么那么问我?”
安兮臣无言。他低下头,不敢去看乔兮水。
乔兮水却没有往下说,他忽然笑了一声。
“算啦。”他忽然如释重负了似的,道,“没关系,就这样吧。”
安兮臣没有抬头。他闭了闭眼,往日暖他心口的笑此刻却在他心口上捅了个血窟窿,此刻仍在一阵阵绞痛。
乔兮水若生气的话他还能好受些。可他淡然又平静,甚至连一丝不甘都没有。他就这么把所有的情绪咽了回去,一丝一毫都不给他看见。
反倒更痛。
安兮臣隐于长袖之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微微颤动。
到头来,不甘的却是他。
“但是如果能再来一次的话……我是说,如果你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乔兮水伸出手,做了个拉勾的手势,抿着嘴角尽力笑着,说,“答应我,可别再做恨兮君了。”
安兮臣抬起头。
乔兮水晃了晃伸出小拇指的手,满面安兮臣最熟悉的笑。
但他嘴角仍有血沫,眼角微红,双唇苍白。
又好像很陌生。
安兮臣愣了神,乔兮水遭了他几秒冷漠,便又苦笑了几声,说:“我试图帮你这么久,你就当安慰安慰我,不然我好心被当驴肝肺,可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