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宇鹏一不留神,恨得过猛,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竟将恨意可听化。
程德胜支起耳朵,听了一耳朵,嫌弃道:“这谁还在厕所磨牙啊,口味也太重了吧?”
任雨生感觉他中午不用吃了。
但谁还没个好奇心呢。
任雨生跟程德胜一起偏头,往后面的坑位望去。
公厕灰色的水泥墙面只能挡住下面半截,但任宇鹏缩得够低,躲得十分有经验,两人愣是一根头发丝都没看见。
空荡荡的视野中,只有磨牙声还在继续。
北风乍起,从上方透气的水泥花窗涌进来,带起一阵凉气。
程德胜想起任雨生刚刚说的“见阎王”的鬼话,顿觉背后一凉。
“不会是……”程德胜刚要吓自己,立马摇头,“不可能,这里可是公安局附近!”有正气护体。
任雨生探了下头,终于望见一个黑溜溜的头顶盖。
任雨生道:“叔,最后那里有人,我看到了。”
程德胜松一口气,躲藏起来的任宇鹏则是面色狰狞,心中又恨又烦。
这两人还不走,是厕所很香吗?还想留着吃饭不成?
任雨生担心地道:“那个人倒在靠边的墙上,是不是犯病了?”
程德胜:“还真有可能!”
任宇鹏要疯了!
秉持着热心的美德,任雨生跟程德胜立马往后面走。
听着响起的催命脚步声,情急之下,任宇鹏捏着嗓子喊。
“我没事!别过来!”
“你们别过来……”任宇鹏都想哭了。
被他的“兄弟”、“老大”们看到他在扫厕所,任宇鹏肯定没得混了。但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他在扫厕所,那更丢人,那些人能念叨一辈子……甚至当成笑话讲给孙子听!
而且有的人还特别无聊,可能会闲得跑来看他扫厕所,他还要不要活了。
任宇鹏试图挣扎,但为时已晚。
公厕能有多大,热心人士二人组救人心切,走得很快,转瞬间就到了任宇鹏面前。
程德胜停下步子,看着抱头掩面的人,劝道:“兄弟,不管什么毛病都不要怕看病啊,而且你的声音很明显不对!”
见抱头的人没反应,程德胜思考一瞬,突然笑道:“你是不是踩进去了,没事没事,洗洗就行!”
任雨生还是觉得不对,关切地说了句:“可是他都磨牙了,真没事吗?”
任宇鹏抱头狂摇:“我没事、真没事!”
“我怎么觉得你声音有点熟。”程德胜疑惑。
任雨生已经认出了任宇鹏。
他故意道:“这衣服好像也有点眼熟。”
任宇鹏被吓得直抖。
他在心中乞求:千万别认出他来!
可是下一瞬,程德胜抓起他露出来的耳朵一提,让他的脸露出来。
“是你!任家的小兔崽子!”
任宇鹏浑浑噩噩,双目发直。
完了……
被他爸的死对头逮到,他全家的脸都要丢尽。
程德胜嘲笑道:“你拿刀砍人的时候多嚣张呐!怎么现在躲在厕所坑里,连面都不敢露了。你再嚣张一个,给叔瞧瞧?”
任雨生又感受了他程叔特别的爱——只要你看不惯任家人,我们就是朋友。
任宇鹏一个懒小伙子,也不敢跟肘子特别粗的程德胜打,别提对面还有两个人。
但听到“拿刀砍人”几个字时,任宇鹏还是恨恨地望向了程德胜身后的任雨生。
目光虽恨,任宇鹏人却是一动不动,连扑上去都不敢。
这说明,他不敢像对待任老三一样对待现在的任雨生了。
任宇鹏忘不掉那夜他面前闪现的刀光。任雨生后来还恐怖地笑着揍他,想想那个变态一般的任雨生,他就害怕。
任雨生则拿捏好气质,对着他又笑了一次。
眼神要冷漠,笑意要假。
抬头或低头,都有奇效。抬头是阴暗处的蜈蚣,低头是嚣张的致命毒蛇。
任宇鹏被这一笑吓得腿一抖,差点跪下去。
程德胜被他的动作逗笑:“怂货!你这样的,我闺女都能把你吊起来打。”
任雨生在背后默默付出,镇着场子,程德胜欺负了任宇鹏一通,痛快地撒手离开。
出了公厕。
任雨生想到吓成一团的任宇鹏,拿洗过的手,摸摸他的脸。
一连用演技欺负人成功好几次,任雨生都有点膨胀了。
难不成他还是个演技派?
不过转念一想,最吓人的应该是他大变的行为。
历经生死,有的人会性情大变,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村里人对他的变化才适应良好。
一个性情大变的人,会让人害怕就说得通了。
***
任雨生二人没在城里用午饭。村里人的粮票来之不易,轻易舍不得花出去。
原本早晨同去的人,则比他们回村更早。
如此一来,作为村里近期的“流量担当”,任雨生改名的事也立时广为人知。
像程德胜想的那样美好,任雨生的本名,巧合得让人浮想联翩。
雨生,下着雨的早晨新生。
新生的前提是——曾死去。
新生固然欣喜,死去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