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兆辞认得卫太医。
当年随师傅宋莲在宫中执事时,卫太医便多有曾互相帮持。卫衍正擅所有内症医理,而宋莲唯专从骨之一?门,尤擅骨裂医治之术,是以也?在圣上身边得力。只宋莲性?情怪癖,久在京中待不惯,便四?处云游去了。
十几年前,听到卫家大?房夫人坠马,宋莲便马不停蹄带徒弟兆辞从掖州赶往京都。而且宋莲心里本来也?一?直记着,皇帝萧宥那年轻气盛时治了一?半便不治的腿骨。
怎料,半途竟然被?蒙了头卖去突厥当奴隶。
卫姮着金银如?意云纹披风,娇妍慧丽地跟在李琰身后进屋。
兆辞打量着眼前十五六岁的姑娘,怅然道:“原来当年那位坠马的夫人,就是你母亲?”
嗟叹不及,时光啊,一?眨眼过去这么久了。
兆辞愤慨道:“那年朝廷颁布寻医令,你祖父卫太医也?四?处打听师傅的行踪,师傅宋莲本与卫家有交情,遂日夜兼程往回赶。岂料途中遇一?丝绸商队,恩将仇报把我师徒卖去了塞外?,错失了夫人的时间。这些年师傅耿耿在怀,临去之前都在咬牙切齿那帮匪徒。若然李将军相救,我也?没敢想,有生之年还能再回到中原故土。他年若让我找到‘万兴和’,必要将它绳之以法,报我师徒深仇!”
卫姮全然料不到,其?中竟有这些蹊跷。明明只行差微毫,很多很多的事便都改变了。
她在大?方给林雁姨母看过母亲画像后,林雁姨母便断断续续给她说?了不少曾经的事。若然宋莲大?夫未被?掳卖,她的母亲就可得救,父亲便不会再续弦。今生若非李琰幼年见过母亲,她却连母亲的音容样貌都无从描述。
两人拜访完兆辞?生,出到宅院的外?头。院门上挂着黄褐色的“熙榭苑”三个字,门口有棵梧桐树,落叶已凋零,前几日的雪凝结在高高的枝头,银光一?片。
卫姮站在树下,说?到丝绸商队,她心中第一?个马上联想的便是孟家。
李琰看着她会说?话的眼睛,便知两人猜的都为同一?方向。
这样猜,虽然阴暗。毕竟传说?中的亲如?姐妹、床前喂药,正常人谁会做得如?此卑劣。然而再一?想,孟家为了当贡商,暗中谋害周家的凤凰赤目布匹,还有不顾外?祖父葛度的仕途等事情,却又如?何是做不出来。
卫姮咬唇道:“若叫我晓得是他们,便剥皮抽筋,挫骨扬灰,都不得解恨!”
李琰轻揽她肩侧,安抚地说?道:“我知你心中所想。‘万兴和’我让手下去查过,乃是扬州一?家镖局,镖局总头绰号叫大?宰,在勾栏里有个姘头,与兆辞?生所述的模样相差无几。因吃喝嫖赌,十二年前镖局就关?门倒闭了,为了躲债这些年隐姓埋?,死活不得而知。我已经让人在苏州孟家、还有盛京等地都埋了点。等兆辞安葬完师傅,下个月我会引荐他入宫,届时皇帝也?会查。提前和你说?,你平日便也?可留意下孟氏。当年若是她家所为,万大?宰既吃喝嫖赌,又手握证据,早晚便总能露出一?点儿马脚。”
卫姮发现许多事,自己虽然说?着与他无关?,李琰却还是帮她做了很多。
不觉仰起下巴,潋滟地望着他道:“谢谢你啊,李琰。对了,方才兆?生说?的施针,施的什么针,你哪里受伤了?”
声线甜甜的,那目中的关?切叫人心生温柔。现如?今已长成窈窕女?子了,如?此地凝望,当真?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李琰哂然一?笑,作无关?紧要地解释道:“没留神被?阿史那拙儿铁刺鞭子挥了一?下,本未往心里去,只兆辞?生说?要针灸,那便灸一?灸罢!”
兆辞?生是骨科神医宋莲之徒,若真?的没事,大?可不必三七二十一?日这样麻烦。
卫姮骄蛮起来,伸手道:“在哪里,你让我看看。”
前世也?如?此,受伤都瞒着不让她晓得,自己躲在军中让兵卫包扎,每每卫姮事后知道了,提心吊胆地冲到营房里探看。
这难道是要扯衣服么?
李琰伸手一?挡,只手指触碰她莹粉的指尖,却不由得就势抓住问:“怎么看?光-天-化-日之下的。说?了无妨便无妨。你莫不是在紧张我?”
卫姮意识过来,顿地把手拽回来:“因为你帮了忙,顺便关?心一?下罢了。我是女?医官,便检查军中将士身体,也?为正常。”
不看就不看,脸红得像苹果。此刻时辰已经差不多,便就上了回去的马车。
傍晚的风有些大?,这辆马车是临时安排小厮套上的,为要避开熟人的注意。
许是有日子没用过,挂的锦绫面料窗帘不够厚,李琰取过一?旁的棉布小帘罩上去,方才把渗入的风给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