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他不敢再分心,小心地握着唐心的腿弯,将肩背一再压低,生怕再出现方才的“意外”。
在他背上的唐心虽然看不见,但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肌肉的僵硬,后背蒸腾出汗水的热气,鼻尖传来略微浓烈的似莲香气。
她轻轻一笑,好像能透过红布看到这人窘迫的样子。
这就不行了?沈青珂,我们来日方长。
下轿后将新娘子送上台阶。说来也奇怪,明明这一程的动作幅度更大,却再也没发生方才的意外。
沈青珂暗暗松了口气。来到满脸红光的沈之瑞面前,今日他人逢喜事,对不成器的混账子也难得没训斥。
唐心被轻轻放下。沈之瑞立刻将红绸递给她,准备领她跨火盆,便是正式踏入侯府了。
没有人注意到,这次小侯爷的礼仪不太周全。他瞥了眼那娇娇俏俏的新娘子,目光晦暗。
不知怎么的,心中涌起一股不明的郁气,左右任务已经完成。
他便径自从侧门离开。沈青珂的贴身小厮沈答看到了,不解地挠挠头,还是紧紧地跟了上去。
*
沈小侯爷在南国坊中曲吃酒。
洛阳的坊中有三曲,北曲是下等的歌坊,付了钱就能快活。
中曲里的佳人多有才情,环肥燕瘦,不轻易卖身。京中各纨绔公子皆喜欢来此地,寻欢作乐,舞风弄月。
南国坊中最受欢迎的当属沈小侯爷。各家红倌都以与小侯爷相知为荣,为能得他一首诗争得头破血流。
坊间还流传着“曲有误,沈郎顾”的佳话。沈小侯爷所到之处,入耳皆是莺声笑语,抬眼皆是满楼红袖招。
此时还没到日落时分,酒肆华美的门楼前已经挂起灯笼。重重帷幔掩不住里面的靡靡之音。
悠扬婉转的琵琶声中,几名肩披轻纱,身着罗衫,露着细腰的舞姬赤着双足,翩翩起舞。
舞姿随着乐曲时快时慢。不一会儿,舞姬便汗透罗衫,带着薄汗轻喘,肌肤若隐若现,说不出的柔媚。
一曲快要舞至结尾。一个抱着琵琶的舞姬耸腰回旋,指尖如蝶般跳跃,弹的正是《绿幺》。
楼中酒客皆痴痴地看着她,她一双勾人的美目却若有若无地看着场上的某处。
那里正坐着一个龙章凤姿的公子。玉面朱唇,眼带桃花,风流而不轻佻,贵气天成,如同明珠般耀眼。
舞姬火热地看着沈青珂,秋波送得眼睛都要抽筋了。小侯爷却连一个目光都没投来。
她不由地嘟囔。方才自己都故意弹错三处了,怎么小侯爷头都没抬一下,只是闷头喝酒。
上次她的小姐妹才弹错了一处,小侯爷就给她指正了,还赏了她一堆金叶子。楼里的姐妹眼红了许久。
她们可不是眼红那金叶子,只是仰慕小侯爷,哪怕只是和他说说话也好啊。
沈答坐在旁边,小心地给沈青珂斟酒。过了好一会,眼看一壶好酒都见底了,他斟酌着开口:“爷,您今夜依旧回那儿?眼下咱们如果回府,喜宴还没结束呢。”
至少给侯爷一个面子,这不是得回去喝一杯嘛。
沈青珂没说话,仰起头又灌了杯酒。几滴酒顺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颌滚落,流过他精致的锁骨,最后消失在衣襟。
抱着琵琶的舞姬咽了咽口水,目光哀怨起来,一曲原本抒情的《绿幺》明显地又变了调……
沈答只以为是今日侯爷娶了新妇。小侯爷心中不爽,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占了他亲生母亲的位置。
小侯爷虽然流连风月之地,基本不回侯府。可其实每回喝完酒,听完了姑娘弹琴,他便会回自己的私宅。
京中都说主子是个浪荡子,整日眠花宿柳,走马章台,是一等一的纨绔。还说那宅子里藏着位绝色美人,勾得他夜夜不归家。
可真是造谣不犯法啊,纯属打屁行为。
那鬼屋一样的宅子里除了他和小侯爷,还有只嘴贱的鹦鹉。硬要说藏了女人,恐怕只能是只艳鬼。
他还希望主子能留下来呢,不要独自过得苦兮兮的。至于这些叫阿红阿绿的姑娘,主子连一个都没碰过。
不过这事主子说过一定要保密,心里说也不行。阿弥陀佛。佛祖在上,他沈答刚刚啥都没说啊。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一把长刀挑开帷幔,涌进来的风吹散了脂粉香和酒香。
冲进来几个穿着护甲的士兵,舞姬被吓得惊叫,拢好衣衫,仓皇退场。方才旖旎的气氛顿时消散。
沈青珂迷离着眼看向来人,不悦地皱眉。而在他看清士兵的装扮后,瞳孔顿时紧缩。
来得竟是沈家军的人。
为首的正是端阳侯的亲卫沈志,他鹰目一扫,很快找到小侯爷,疾步走来。
“小侯爷,家里出事了!”
大婚之夜,端阳侯府能出什么事?
沈青珂的酒醒了一半,感到浑身的血液被冻住,后背起了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