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吃了早饭后,宋娴独自带着小纸人出门去……买镜子?。
宋娴昨夜突发?极度爱美之心,要来全府镜子?的事,已经被所有人知晓了。
早晨宋娴溜达到爹娘院里去吃,见着爹娘欲言又止的神情,宋娴爽快地编了个谎。
“哦,我?就是晚上?看皮影戏的时候需要点道具,最近新出的《镜妖传》就是这么演的。”
毕竟要是宋娴编造什么“看了古籍想要修习术法,需要很多镜子?来做媒介”的话,连宋一帆和曲蓉的一根眼睫毛都骗不过。
听了宋娴的理由,宋一帆和曲蓉虽然还是有些不信,但又觉得这?确实是宋娴做得出来的事。
“我?待会?会?去买镜子?的。”
宋娴吃了饭擦了嘴,就听曲蓉问道。
“你是今日要走吗?”
宋娴点点头,又笑眯眯地看向宋一帆和曲蓉。
“爹娘舍不得的话,我?就多待几日。”
“不不不,你还是游历要紧,”宋一帆立刻表态,他咳了一声打量着宋娴,“看看,你才游历几日,精气神都仿佛不大一样了。”
可不是嘛,宋娴才游历几日,狐狸精也打?过,变态也见过,出过刀,还见了龙,简直就像过了人的一生一样。
“是,我?是憔悴了。”宋娴抬手摸着脸颊,微蹙眉尖。
“不是,是精神了,”曲蓉像是害怕宋娴要回去睡个三天三夜的回笼觉,连忙岔开话题,“你那个同门,叫谢夷的,瞧着神光内敛,在落花云台应是掌门弟子?一类的吧?”
“唔……他不是掌门弟子?,但他很厉害。”宋娴说了老实话。
宋一帆和曲蓉互看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宋娴运气还是不错,抽签也能抽到精英弟子?,这?对她的历练来说大有好处。
“说不定?这?次历练过后,你能晋升元婴呢。”宋一帆老怀甚慰。
“随缘,随缘。”
宋娴随口应道,便带着小纸人出门买镜子?。
只是刚出大门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门外。
那人侧身站着,宽肩腿长,长发垂落肩头,露出一点好看的侧脸,静雅从容得就像一幅画。
“怜生。”宋娴打了个招呼,就要往制镜的店铺走。
“你是去买镜吗?”沈千澜从后跟了上?来,脸上带着惯常的笑。
昨夜小纸人拿来了全府的镜子?,那么沈千澜屋中的自然也不会?少?。
“是,我?弄坏了,总要还回去。”宋娴点点头,视线对着前方看路,表情看起来有些冷淡。
但沈千澜自小与宋娴一道长大,自然知道宋娴不是冷淡,这?是她惯常的表情。
早晨起太早,还不太清醒时是这样,偶尔发?呆时是这样,心里想着昨夜看的话本子时也是这样。
因此常常都是沈千澜说,宋娴在一旁糊弄应着“哦,是吗?原来如此”。
沈千澜看着宋娴纤瘦的背影,总觉得她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几缕黑亮柔顺的头发沿着宋娴白皙修长的脖颈落下,轻轻搭在平而直的肩上,衬得那身姿更为纤瘦。
沈千澜刚想开口问问,却听到一旁热情的摊贩喊道。
“这?位公子!可要买些香膏赠予小姐?”
怀望县的摊贩都认得宋娴,这?样好看的姑娘即使不常出门,但见过她的人,又怎会忘记她是谁?
宋娴听了这?话,连忙摇头。
“不用,我?家里还有好多。怜生,走吧!”宋娴朝沈千澜挥挥手。
宋娴有点怕沈千澜把一整个摊子?的东西都买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只要宋娴视线落在某处的时间长些,沈千澜就会立刻把那些东西全买了。
搞什么小小年纪就变成承包鱼塘的霸道总裁作风。
宋娴狠狠说了沈千澜几顿,沈千澜才按捺住了这?股冲动。
如今宋娴也不是不知道沈千澜像是要补偿她一样,总是有些小心翼翼,但若要补偿就更不必了。
虽然沈千澜在宋娴的记忆中,是书中那个会?与重花在一起的沈千澜,但也是自小与宋娴相识,仿若亲朋般长大的怜生。
她不需要任何补偿。
站在制镜店中,宋娴给了数量与尺寸后,便让店家把这?些镜子?送到宋府去。
待两人出了门,就见沈千澜问道。
“阿云,你要再?去游历了么?”
“是,我?今日就要走,”宋娴点点头,随后又道,“怜生呢?你是要一道与我去游历,还是不管做什么,只要与我一道就好?”
沈千澜沉默了一会?,眼睫微垂,脸上带了点忧愁的意味:“我?知道我?这?样十分没出息,但我?只想与你一道。是,只要与你一道就好。”
宋娴叹了口气,正要开口拒绝,却听一阵铃响,那是铃铛内胆打?在薄薄的琉璃壁上?的声音。
沈千澜立时蹙起眉尖,抬起宽袖从中取出了一盏琉璃风铃。
宋娴听得里边传来阵阵人声。
“沈师弟,你在何处?”
“观铃铛位置,你怎去到了北方?”
“我?等正在游历,不可独行,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
再?后来的话宋娴就听不到了,只见沈千澜抬手摁住铃铛,似是在直接听取传音,他的眉头缓缓皱起,最后竟露出了一点惊讶的表情。
等那铃铛停止震动后,沈千澜沉默了一会?,便抬手示意宋娴前行。
“我?先送你回家。”
“你是要回琥珀光同门那去了么?”宋娴问道。
“是,有些事需得回去处理。”沈千澜点点头,像是在回忆刚才的传音,眉头缓缓皱起。
制镜店与宋府相隔不远,宋娴站在门口要进去,却见沈千澜停在了门外。
“阿云,代我向伯父伯母告别吧。”
“你现在就要走?”宋娴有些惊讶,琥珀光召人竟是这样急?
但无论如何,宋娴仍有一句话要叮嘱。
“若他们问起重花的事,你便让他们来寻我?。”
沈千澜闻言怔愣,随后又坚定?地摇头。
“不。我?会?说我与重花入了秘境之后,便立时分开,不知对方去向。我?更会传讯与掌门尊者,让掌门去寻。”
“无论他们说我?无能,甚至进一步要解了婚约,还是要为此惩戒于我,都正合我?意。”
沈千澜抬手止住宋娴,细细看着宋娴的神情,随后弯唇笑起来。
“阿云,你不是我的责任或负担,为你做这?些我?心甘情愿。所?以我现在就要走,免得你再?说两句,我?就服软了。”
“还有,谢夷不是好人,莫要与他太近。”
沈千澜说完这?些话后,果真立时化光飞去,根本不让宋娴开口。
宋娴还是第一次被沈千澜这?样一串连击,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放下。
她愣愣站在门口,却听身后有人说道。
“个个都说我?不是好人,我?就真的做人失败到这份上?”
宋娴回过头,就见仙姿秀逸的仙君正迎着照样依靠在门边,看来刚才沈千澜说的话,他一字不漏地都听到了。
“进来吧,与你爹娘告别,我?们就出门了。”
谢夷侧开身,让宋娴进来。
宋娴再世为人,但依然难明人心,只是有一点宋娴总觉得可以肯定。
她提起衣摆,缓缓进门,只是在经过谢夷身边时,宋娴侧头说了一句。
“仙君是不是好人,我?不好评断,但仙君倒是还挺真实。因为您不屑说谎,故而说的都是真话。”
谢夷听得宋娴这句话,原本唇边总是游刃有余的微笑像是僵住了,随后他像是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多谢阿云夸赞。”
等宋娴去找爹娘告别时,又是被曲蓉搂在怀里心肝宝贝肉一番,但最终仍是放了手。
天下父母大约都是这么想的,孩子前程比孩子留在身边更重要。
他们总有死去的那一天,若孩子?失了庇护,又该如何一人活下去?
“走吧。”
宋一帆与曲蓉站在门口朝宋娴挥手,谢夷却站在原地想了一会?,上?前递给宋一帆和曲蓉一个银蓝色的锦囊。
“打?扰一夜,一点小心意。”
这?东西宋一帆与曲蓉原不该收,可见着谢夷的眼睛时,他们不知为何就傻傻接过了。
宋娴还在一旁怪不好意思的,哪有让人来做客还收房费的道理。
“仙……谢夷,你太客气了,不过住一晚何必……”
但连这?话也未说完,谢夷就拎着宋娴化光飞去。
等人走了,宋一帆和曲蓉才像从那如梦似幻的迷境中回过神来。他们缓缓打?开那锦囊,便见里边放着两块指腹大小的令牌。这?令牌与大多数修士手中的防身符相似,都是令牌中寄存着剑意或术法,只要捏碎即发。
只是这两枚令牌中蕴含的剑意纵是宋一帆和曲蓉也觉如泰山压顶,惊心胆颤。
这?绝不是一个落花云台的弟子?能有的东西!
“谢夷……”
曲蓉缓缓念着这?个名字,随后她和宋一帆同时瞪大了眼。
谢夷,落花云台。
那个没有尊号的仙君?!
“阿云————”曲蓉和宋一帆异口同声地喊道。
可惜人已被绑走,不,是已去游历,再?怎么叫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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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您给了我?爹娘什么?不会?是许多玉珠吧?”
宋娴与谢夷落地时,宋娴便急急追问。
“不是玉珠,只是平安符。我?亲自做的,很灵哦。”谢夷笑眯眯地道。
宋娴这才拍着胸口,隐约觉得有点放……还是不大放心呀。
谢夷站在怀望县的水边,从袖中拿出一块只有指腹大小的乌沉木令牌,突然往水中扔去。
只见令牌入水,片刻后水里便生足有一人宽的漩涡,那漩涡越扩越大,最后竟从漩涡中探出一支桅杆,随后河水暴涨,像是底下有什么巨物自河底钻了上?来。
等那水花哗哗洒下,溅湿了河岸之时,便见一艘画着八仙过海,船身皆由红漆漆成的大船停在岸边。
金色的船帆应风而起,璀璨的金光照得这?条河都镀上?了耀目金芒。
“虽然这次去的是永夜无眠府,不过我?们乘船去。一路往上?漂,也算悠闲吧?”
谢夷抬手一挥,那船便自行放下踏板,他回头朝宋娴笑道。
宋娴则望着这?金碧辉光的画舫,不由回忆起谢夷的座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