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明时,魏澜像心里长了个晨钟自己能鸣似的,不消人唤便按时醒了。
他睁眼,回首看一眼睡得正熟的宁晚心,给她掖了掖被子,盖住暖热的手臂,自己则放轻动作起身。
宁晚心虽说口上坚持魏澜去哪儿她去哪儿,实则早上总犯困,到底是年纪小觉多,早晨从被子里爬出来那个闹心劲儿看得魏澜都要犯心疾了。
干脆早上尽量不惊动她独自出门。好在端阳节之后,宁晚心心里的担心似乎少了些,没再看不见他就闹了。
魏澜轻轻放下床幔遮住烛火的光亮,整理好自己的中衣,随手打开衣柜门想拿一套衣服穿。
柜门打开,魏澜的手停在半空。
“……”
如果不是袖口和领口的青竹暗纹,他都差点没认出来这堆得一团一团的是自己的衣裳。
抻开一件,魏澜沉默地看着上面杂乱的褶皱,再偏头看看他昨夜随手搭在椅子上的那套衣裳,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咸福已经等在门外,见魏澜还在整理领口,自动自发地上前接过手来。
“咦,”咸福突然怔了一下,揉揉眼睛,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了,“您的衣裳……”怎么好像是昨天穿的那件。
咸庆叼着个包子过来,手里还兜着一个油纸包,里头也包着几个新出炉的包子,隔着纸还觉着烫手。他递给咸福,口齿不清道:“白菜肉的,还热乎呢,你们饿了吃。”
他说完,隐约觉得刚才好像听见咸福说到衣裳的事,随口问了,“大人衣裳怎么了?”
闻言,魏澜平静地看着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咸庆。”魏澜突然叫了他一声。
师父已经很久没这般温存地唤他的名字了,一般都是“蠢货”“喂”“死哪儿去了”,乍一被这么直接地叫了名字,咸庆反倒受宠若惊,忙应道:“哎,您什么事直接吩咐就行啊。”
魏澜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杂家只是突然不解,当初收你做徒弟有什么用。”
咸福“噗”地笑出声。
果然,论嘴毒,他家大人向来无人能及。
收到咸庆的眼刀子,咸福“咳”了一声,提醒道:“师父前面几日换下来的衣裳没洗干净?怎么穿着昨儿个那身就出来了?”
咸庆费力地咽下一口馅料饱满的包子,一拍脑门。
他饶有兴致地连比划带说:“我这记性,昨儿正给您叠衣裳呢,姑娘瞧见是您的,偏要上手帮忙,我也不好拦着啊……本来想着等她睡了我再进去收拾,没想到姑娘那么能折腾,我先睡过去了……”
咸福,“……你脑子长在头上当摆设吗?不会单独收起来两件给师父留着?”别说大人,他都在怀疑咸庆在成为师父的徒弟之前事怎么活下来的。
魏澜连骂他都懒得骂了。
不过……那笨丫头叠他衣裳做甚?魏澜没细想,只当她心血来潮叠着玩。
内廷仍然一摊子烂事。晋国公府和永安侯府的亲事算是告吹。对外只说晋国公嫡幼女不慎落水之后害了病,尚需将养,不愿累永安侯次子耽误婚龄。皇帝体恤其用心良苦,赐永安侯次子另一门婚事,对方出身虽不比晋国公府,但也是世家的姑娘,埋没不了永安侯次子。两家虽然遗憾,婚约也算解的和和气气,一时间不失为一桩美谈。
坊间更有传言,晋国公府嫡幼女身子受寒之后,往岫云寺祈福,风掀起轿窗垂帘,贤王碰巧也是这日去进香,惊鸿一瞥,竟是一见倾心。贤王闲散风流郡王的名声在外,并不在意薛小姐有过一次婚约。
由此,替晋国公府小姐添妆的物件算是没白忙,只碍于薛小姐的病,婚期再议。
至于贤王和晋国公府婚事,实在是因着贤王把落水的薛小姐抱上来的事情,皇后下了严令禁议,不管宫人心里如何想,这事在外头传着,还算体面。
不过不体面又能怎么样,对于薛汀兰来说,嫁给贤王同嫁给陆检堂相比,原本就是天降的福气砸到头上。
新选上来的一批内侍也要搁到嬷嬷和管事内监那里仔细调|教规矩过后才能用。苏嬷嬷得空的时候跟魏澜知会了一声,她尽量在这批宫女里挑两个稳妥的分到魏澜所住的福宁宫偏院去,平日里帮着扫洒不说,有两个得用的丫头照顾姑娘也方便。
魏澜觉着不妨碍,却依然应下苏嬷嬷一片心意。
调|教新人需要时间,然而这步骤是省不了的。魏澜自己更怕麻烦,教好了分到各宫,见天还有闯祸的犯事的,更别提让没打理过的小白菜跟着自己。自打皇帝登基以来操劳的事多了去,也不差这些许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