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想过新人不懂规矩得教好了再分到各宫,却没想到,这批新人里有人能不晓事成这样。
“照我说,公侯世家之女又怎么了?风水轮流转,论家世,宁家那姑娘当初还是郡主呢,现在怎么样,还不是贬为庶民,到头来给咱们太监当老婆……”
“也不见得就是坏事了……跟命比,嫁太监算什么……”
“嘿,这你们就不懂了,都说那位管事太监是个心狠的,依咱们看,说不准这房里事上少不了折腾人呢……嘿嘿……”
西头的库房存的东西大都不打紧,一般没人往这边来,几个小太监被分到这里打扫除尘,没想到会有要命的人过来闻见,再就是新人还没吃到过教训,嘴上没个把门的。几人说到这里,都意味不明地嘿嘿笑了起来。
咸福听到这里先是怒气一冲,旋即想到什么,偷偷看了眼身边魏澜勾起的凤眼,心里一凛,想起一些往事,心有余悸地挪了挪脚步。
库房里太监们还在说着。
“说起来,公侯家的小姐长什么样我还没见过呢?”
“急什么……嘿嘿嘿……宁家那位小姐就在这里又跑不了,早晚不能让你见着?”
“你好好伺候,没准到时候那位大人也能让你跟着玩一玩,沾沾荤呢……”
“到时候说起来,进宫一趟能弄一弄郡主,可也不亏啊……”
这些人是真口无遮拦,话越说越脏。其实话糙理倒是不糙,如果不是嫁的太监是魏澜,以宁晚心的身份和如今痴傻的心性,为人鱼肉,受这些下头人的欺辱在所难免。
咸福频频扭头看向魏澜,生怕自己师父下一刻怒发冲冠,“大人……您跟一帮小太监动手掉价,我去……”
魏澜仿佛没见多生气,打断他:“这个时辰姑娘该起了,你去前面候着,别让她裹乱。”
咸福却知道,他家师父越动怒,脸上越不显。他看着魏澜面上神情,讷讷无言,只能“哎”了一声。
魏澜盯着库房木制的门,眼神冷冽的仿佛要结出冰来,“杂家自己来。”
内廷太监因偷盗死在慎刑司十三道刑具下,实在是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慎刑司的太监连多问一句都没有,直接给魏澜腾出地方,目不斜视地把地上血葫芦似的人用草席一卷,自有处理这些东西的地方。
魏澜一根一根擦着自己的手指,回溯一遍方才那些太监交代出来的事情,眯了眯眼,心里最先想到的是:
还好她没听见。
这次魏澜倒是多虑了。他惦记念着的人今儿个倒是一反常态,并没有过来内务府找他。
“没过来?”魏澜挑眉道。平日里那小傻子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突然转性也还行?
“咸庆差人来说了,姑娘没出事,就是不想走动。”咸福笑着打趣魏澜:“姑娘不在,大人您……是不是觉得有点儿寂寞了?”
咸福等了半晌,都没闻见魏澜的反驳,自己反倒是怔了一怔。
魏澜靠在廊柱跟前,眯着眼睛看一会儿炽烈的太阳,淡淡道:“寂寞,是因为前头尝过被人陪着,让人牵心的甜头。杂家寂寞个甚。”
咸福道:“姑娘不是陪着师父呢?”
“她?”魏澜敛眸,拢了拢自己的袖子,嗤笑一声:“杂家图她吃杂家的喝杂家的,还给杂家添乱不成?”
“行,就算她陪着杂家,她能陪多久?不怀期待,不余失望,才是最妥当的。”
“师父您……”咸庆想说,您还没打心里相信姑娘吗?可转念一想,谨慎多疑,不遗后患,师父原本就是这样的啊,但他还是说:“您连枕边人都分一份心神防备着,殚精竭虑,过得太累了。”
魏澜笑了,“你道什么是累?真动了心走了意,心心念念都是另一个人,离不开放不下,那才是累呢。”
“杂家心如铁石,才刀枪不入,活到今天。”他转回房去,留下一句淡淡的话散在风里。
心如铁石的魏澜处理好一整日的内廷杂务,揉着额角推开偏院里自己的房门。
屋里已经摆好热腾腾的晚膳,容色姣好的姑娘两手托腮靠在八仙桌边上,隔着四五道热气腾腾的菜瞧见他进来,眼睛都亮了,端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
魏澜一个没留神,让铁石的心肠裂开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