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抽出刀子抵在博尔济特脖子上,一用力,血便涌出来。博尔济特脸上却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继续道:“怎么?你不敢!?”
诸祁轻轻咳了声:“乘风,叫他说。”
他?平日里本来没有什么温度的眼眸此时更加冰凉,抿唇成一条线,周身的气温简直能够结冰。
博济尔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汉人,眼眸之中居然闪着同毒蛇一般瘆人的光芒。仿佛给人一种错觉,在他面前,稍一分神变会粉身碎骨。博尔济特稳住心神,又道:“你母亲本应该嫁的人是我。也就是说,你本应该是我的儿子。”
诸祁眼底出现裂痕,眼底黑漆,依旧冷漠似冰。
他?在同他?博弈。一场对峙的,时间长久的博弈。
出了慎刑司之后天都黑透了。乌云像是墨,层层翻涌着,随风涌动。史书称古渡之战时间极短,却又意义非凡。这是大晟朝新帝诸祁继位以来第一次正式意义收复边疆,在极时间里奠定积威,百姓人人交口称赞,朝中骠骑大将军裘海正领兵出战,三?日后,胡狄反贼首领博尔济特被捕,于皇宫中受五马分尸之刑。
诸祁心里复杂,一时间酸苦交融。博尔济特的话的确对他?有些影响。母妃当日投湖自尽,那阴冷的记忆至今为止都不能遗忘。但?是诸祁也记得,先帝当时是痛苦的,那痛苦压抑极了,仿佛是爱惨了,舍不得她离开。
可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福公公见他?面色不好,连忙叫人上了可口的糕点,问道:“皇上,您脸色不好,用些茶吧。”
他?却摇了摇头,目光淡然,眉眼之间带着些挥之不去的愁思。
福公公又道:“皇上,您自慎刑司出来后便没用过东西,哪怕是喝些茶水也是极好的。”
诸祁只觉得疲惫极了,倚在龙椅上。龙椅冰凉,从他的视角看过去,能够看见沉默静谧的紫禁城,以及远处青黛色连绵起伏的山丘,那是大晟王朝的荡荡山河。
他?忽然开口:“福全,你说,朕是不是十分可怜?”
福公公闻言一个激灵,看了他?脸色一眼,急忙道:“皇上何出此言?怎么会?您是九五至尊,大晟王朝的天子,万人之上,受人敬仰。”
万人之上……
诸祁又默然叹气。明明是这样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一路走来,却没有几个人能留在身边陪他。
福公公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心里想到了个别的话题,连忙开口道:“皇上,您还不知道吧。三?日之后便是阴历七月七日乞巧节了。”
诸祁果然被吸引,抬眸看他?:“乞巧节?”
福公公脸上带着笑容解释:“正是如此呢。民间相传,七月七日夜里时,被王母娘娘分隔在银河两地的七仙女和董永可以在鹊桥上相会。所以乞巧节也是情人的节日。在这一夜里一同赏灯赏月,两个相爱的人便可以长长久久的待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一辈子不分开?多么令人渴望的奢求。
他?肯定要和宝珠一辈子不分开的。
他?只有她了。
诸祁起身,淡然吩咐:“交给你。去办。到那日朕要同皇后一起赏月。不许有人打搅。”
福公公立即点头:“奴才记下来了。”
见诸祁迈步向殿外走去,福公公连忙又问:“皇上兴致来了?可是要出去走走?”
诸祁并没有看他?,只是说:“摆驾坤宁宫。”
也是,自己也是个不长脑子的。皇上心烦意乱的时候,最想见到的不还是皇后娘娘吗。自己还多嘴问一句,直接贴贴心心的直接摆驾翊坤宫多好,皇上没准还会夸自己呢。
福公公真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屋外?月华如露,流淌在星星点点的银河里。四下一切都是静谧的,悄然的。只有偶尔几声虫鸣,就着龙撵移动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坤宁宫里暖光依旧,中间的瀚海白玉青瓷大瓶里面插着几朵含苞欲放的荷花。那是闻梦今儿个才从荷塘里摘出来的。荷花淡淡的香味蔓延在殿里,填了几丝人情味儿。
“皇上驾到!”外?边儿守着的小太监连忙撩开帘子,跪在一旁把皇上请进来。诸祁嗯了声,视线投向里面。
宝珠正缩着坐在榻上,面前摆着一盘棋子。
听见诸祁进?来,宝珠刚要起身,却被按住肩膀,诸祁摇了摇头:“坐。”
大殿里守着的宫人也眼观鼻鼻观心的稍稍后退几步,给帝后留出相处的空间来。
诸祁把人圈进?怀里,手掌心包裹住她的手:“珠珠正在下棋?”
棋盘上,黑的白的胡乱至极的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