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内门那位已经停了一天?了,您看这?……”
一个小厮走过来,面带难色,一边频频向门后张望,一边对莫诗诗说?着。白纱隐约之间?,一身缟素的翠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个你不用管,我们一会儿就带着她爹启程回长安。”莫诗诗收回眼神,对面前小厮说?道。
“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最近天?热,奴怕放久了……会腐烂。”小厮勉强说?出?这?句话。
怎么把这?个忘了!莫诗诗一拍脑袋:“多亏你提醒我了,不然我们都没注意这?茬。”
“主子您日夜繁忙,这?些小事交给我们下边人注意就好。”小厮恭恭敬敬站在一侧。府中人不知大?娘子如?何打算,是直接下葬还是留一段时间?。不管是哪种,他们都得清楚莫诗诗的心思才能为她安排。因此人逝去不到?一天?,他就急忙来打听莫诗诗的想法。
“那你能不能帮我去买些冰块来?这?会儿不知道市场还有没有藏冰……”看看外面毒辣的太阳,莫诗诗有些忧虑。
“您放心,交给属下就行,属下保证给您办妥当!”
小厮出?了门,莫诗诗想了想,跟着出?去。贾老板正在准备回长安的东西,她得去看看。这?次回去还带了灵柩,需要给贾老板说?一说?。
码头上,贾老板装卸着海产货物,并一些珍珠、珊瑚等宝物。这?些东西在海边不值几?个钱,可放到?长安,足以让达官贵人哄抢。
见到?莫诗诗来后,他立刻中断谈话,远远地朝莫诗诗一招手,快步走过来。
“大?娘子,这?天?这?么热,您怎么也不坐轿子,就这?么一个人来码头了?”看到?莫诗诗额头上的微微薄汗,他语气亲昵,带着微微责怪。
“骑马来比较快。”莫诗诗解释了一句,直奔正题。“我想带翠娘父亲回长安,刚托府里人去买了冰块,顺便来给你说?一下。”
“我当是多大?的事。”贾老板从侍从手中接过伞,给莫诗诗撑起来。“您别忘了,我可是做水产生意的,运东西我最擅长了。交给我,您什么都不用操心。”
说?完,他环视了周围一圈,对莫诗诗自豪地说?道:“这?一片全部按您的想法,那边是功德碑,不远处就是商行,现在已经打好地基,等来年开?春就能看到?我们仁义?商行的名号了。”
他将手中的伞递给莫诗诗,脸上还挂着那副商人特有的油滑微笑,可眼中却尽是严肃认真。
“大?娘子,我们吃完午饭再出?发?,您可以趁着这?段时间?逛一逛衢州,好好欣赏一下——
您亲手点亮的衢州城。”
他的语气似乎压抑着狂热,越到?最后,声音越是明朗,吐尽初来衢州时的哀戚与憋闷。
莫诗诗接过伞,冲他笑着点点头,漫无?边际地逛了起来。
此时的衢州一扫之前的荒凉颓败,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倒不是说?这?短短一月就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街道还是那样?的街道,青瓦铺顶、青砖为地、间?映着灰的红的墙;人还是那一批人,布衣草鞋、拖家带口。只是街上没了横卧路边的饿死骨,少了跪地不起的要饭乞丐。
百姓肚里还是没多少食物,可神色看起来却那么朝气蓬勃,似乎对明天?充满希望。
莫诗诗逛着逛着,不知不觉就走到?衙门。衙门响应“以工代赈”的举措,现在正在翻修,工人卖力地运着砂土,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大?娘子来啦,大?娘子来啦!”一个眼尖的劳力看到?莫诗诗的身影,忍不住大?喊起来。
这?里的长工太热情了,被?前所未见的热情簇拥着,莫诗诗只能走进去。每走几?步都能听到?间?叠不断的呼唤声,饱含着尊重与喜悦。
等她走到?堂内,热心的婢女立刻端来温茶和几?碟糕点,伺候她就坐。
“某在此地任知府五年,都没见过如?此盛况。”
衢州知府苦笑着转过身来,看了眼在门外不停张望的奴婢。他穿着一身官服,佝偻着腰,露出?白了一半的头发?。
而他的乌纱帽就放在红木桌上,底下压着一封退任书。
“其实我后来一想,你确实真心为了百姓。真正的贪官,在这?种时候只会装聋作哑,甚至用武力镇压百姓,等这?段日子过去了,再瞒报一个数字上去粉饰政绩。”莫诗诗低头喝了一口茶,对他真诚地说?。
衢州知府没有说?话,空气凝固了一瞬。
“可我不能留。”他凝望着那顶乌纱帽,慢慢开?口。
“你不能留。”莫诗诗亦望着那顶象征权力的帽子。
“当官可以清,可以奸,就是不能愚蠢!”她放下茶杯。“聪明的贪官,会把握好贪污与治理的界限;聪明的清官,会寻找抗灾的方法。最怕的就是你这?种钻牛角尖的,脑袋一拍做事,全然不计后果。”
“是某偏执了。”衢州知府深深垂着头。“某自小漂泊,见惯了平民百姓的苦楚。在上任第一天?起,就立誓一心只为百姓做主。可没想到?真正事情发?生时,才知道为民做主有多艰难。”
见到?知府如?此诚恳,莫诗诗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抬起眼,假装欣赏墙上的字画。看着看着,她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