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为了对付两面宿傩,它或许还会继续沉睡。
现在穿过来的神渡泯觉得,比起穿成这个破灯,让他穿成石头,也不会……这么绝望。
自己掌握不了这份力量,反抗不了作为诅咒之王的两面宿傩,作为人的残余良知更让他无法接受自己只能作为工具被两面宿傩逼着接受献祭。
当再一次被鲜红覆盖时,他闭上了双眼,明明是抗拒的,灯芯还是在透过他疯狂吸收着祭品。
他被强行分成了两部分,凝成灵体的付丧神被两面宿傩关了起来,没有灵智的本体,那一盏不灭的煤油灯被带走。
隐约察觉到每天都在传来的,浓郁的死亡气息让他忍不住的生理性干呕。
掠夺到的趁手器物在慢慢的被驯化,两面宿傩甚至有兴致偶尔过来跟他讲述那些惨绝人寰的场景,诅咒之王着重描绘了那些唤醒者在得知这件咒具的被唤醒的真正目的时绝望致崩溃的神情。
被无数符咒,锁链缠绕其中的付丧神连抬头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他沐浴着今天被倒霉抓来献祭之人的生命,在绝望中睁开了被浸染至鲜红的长睫。
逃不掉的吧,自己只是一件武器罢了。
头发染成深红,又在渐渐褪去。
又是谁在虚无中被泯灭了吧,又是哪里被吞噬了吧,终于,他在烛火也照不亮的漆黑中等来了救赎。
年少的咒术师推开了被封死的门,他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屏住呼吸。
无法做出任何动作,无法控制自己的本体,于死亡中盛开的付丧神安静的被囚在房间最中心,他被彻彻底底的禁锢,身上被画满了符文,犹如纹身般诡秘。
罪孽缠身的付丧神像是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他慢慢的睁开眼睛,一低头便看见了一双透蓝的眼眸。
干净的,通透的,像是无垠的天空或是澄净的海洋,满天晨星尽坠其中,神性的冷漠和人性的脆弱相互交织。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却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付丧神用沙哑的声音呼唤他,“不管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想拯救这一切,就过来吧。”
年少的咒术师向他靠近,他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残忍的一幕,眼睛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形的存在并不是人类。
他沾染了无数的罪孽,不该继续存在。
咒术师一步步走了过去。
付丧神垂眸轻笑,“掏出我的心脏和眼睛,毁灭它们,这一切就会结束。”
“我接受我身上的罪孽,我将背负它们直到毁灭。”
“隐约能够猜到外面的景象,大概有些残酷吧。让这一切结束的办法,只需要让灯熄灭。”
无法逆转,无法挣脱。他告诉这名闯入的咒术师,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了结这一切。
“所以,动手吧。”
被束缚着的付丧神已经有些记不清他作为人类时候的记忆,只依稀记得那里不是一片荒原,不是漆黑的世界。
明明是一盏灯的模样,却连自己都照不亮。
“是不是很可悲啊。”
他的眸中燃起的灯芯要比之前明亮许多,哪怕再抗拒,那些无意义的“供奉”也填补了他的力量,让他变得更加的强大和不可控。
蓝眸的咒术师似懂非懂的看着他。
“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他语速很慢,桐金的眼眸是很古老的质感,“我只是一件武器罢了。”
让他解脱吧。
说不准,还能回去呢。
这下是真的人死如灯灭,他看着咒术师拿走了他的心脏——现在只剩下火苗状的一小颗灯芯,感到咒术师踮着脚才勉强覆上了他眼眸的手缓缓的用力。
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在失去心脏后,也没有感觉到死亡的预兆,顽强到他都要哭出来了。
“我改变主意了。”
捧着宛如萤火虫般莹莹微光的灯芯,咒术师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他,声音清脆。
“既然是武器的话,换一个主人也可以的吧。”
他攒紧灯芯,露出一个天真到残忍的笑容。
咒术师割开自己的掌心,鲜血从伤口处外溢,很快沾上灯芯将它包裹其中。
灯芯上还燃着银雪般的火焰,在接触到血液后越来越亮,咒术师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和那些被迫献祭的祭品完全不同,神渡泯感到了和那些或绝望或咒怨的情绪完全不同的感知。
陌生的咒力侵入般的注入,那些咒印也随之被尽数祓除,他身体一软半跪在地上,看着蓝眸的咒术师弯着腰把还沾着血的灯芯放回他的体内。
“这样的话,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他开心的笑了,不顾对方身上的污浊将他抱在怀里,鲜红顺着两人触碰到的地方蔓延着,“和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