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宣离开之后,萧夜心独自蜷缩在禅房的角落里,脑海中一片空白,再抬眼时已经不能从隙开的窗户缝里看见夜间的明月了,只有月光斜照,恰好照亮了她身前的一片冷砖,而之前弘宣留下的那碗粥,已经被其他隋军抢去吃了。
坐了太久,难免会觉得不舒服,萧夜心想要换个姿势,可她刚要挪动身体,就因为肩头传来的剧痛发出了低吟,也正是在此时,她听见了奇怪的声响。
萧夜心听见外面似乎有非常急促的脚步声,而且非常小心,她确定有人潜入了天法寺。她本想透过那道窗户缝去看一看,可门外传来了更加奇怪的动静,她和禅房里其他人一样,都将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来源——门锁正被撬开。
门被推开之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穿夜行衣的人,那人窜入禅房中,未发一语,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拿出隋军的令牌表明身份。
所有人质在见到施救者之后都表现得异常兴奋,包括萧夜心。可她又一次听见了窗外传来的脚步声,这一次的声音鬼祟且匆忙,并不像这个黑衣人到来时那样训练有素。
“有人发现了。”萧夜心提醒道。
黑衣人快步去萧夜心面前询问:“可是江陵莒国公府的萧小姐?”
萧夜心点头。
“晋王殿下已经派人在寺外接应,得罪了。”
黑衣人刚要抱萧夜心离开,那道窗户缝忽然被关上,房门又一次被锁,同时禅房外响起异常凌乱的脚步声和泼洒液体的声音。
萧夜心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紧张道:“是灯油!”
“他们要烧死我们!”有被俘虏的人质惊慌道。
萧夜心与黑衣人道:“我们这里都是伤患,没办法马上跟你走,你趁他们还没布置完,马上出去告诉晋王殿下,让他不要犹豫,带人冲进来,我们或许还有获救的可能。”
“殿下说过不能让小姐有一丝危险。”
“你再不走,我就不是危不危险,而是会和他们一起命丧于此了。”萧夜心为了让自己保持神智清醒,捂在肩头的手用力按着伤口,她咬牙忍着嘱咐黑衣人道,“告诉晋王殿下,我会保护好自己,等他来救我。”
黑衣人深知萧夜心所言在理,只得独自一人踹开房门,拼杀出去。
禅房内的隋军士兵都想逃出去,但他们个个身负重伤,几乎和萧夜心一样难以行动,因此都将希望寄托在了黑衣人身上。
尽管黑衣人的离去吸引了暴民们的部分注意力,但此时他们人手众多,很快有人赶来增员,并且将灯油往禅房内泼洒。
萧夜心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因此尽量蜷缩在角落里,避免被灯油溅到。
所有被关在房内的人质都忧心忡忡,在外头那一阵动静结束之后,此刻的安静更让人觉得压抑。
萧夜心试图打开身后的窗户,可那帮暴民的动作太快,已经将窗户封死,她没办法打开。
被困在禅房中的萧夜心无法亲眼目睹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从各种凌乱的声响里判断杨广必定已经带人冲了进来,而且两边人马正在禅房外对峙。
“反正逃不过,不如都杀了痛快。”
从外头传来的这句话应是暴民头目说的,这无疑激起了禅房内人质们的惶恐情绪,加上那些在房外闪动的火光和弥漫的灯油的味道,这帮人想要干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既知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为何还要再滥杀无辜?南北有别,性命却都是一般无二的。”
弘宣的声音传来,尽管依旧从容淡定,但萧夜心知道他一定受到了胁迫,此刻与她一样是那些暴民手中的人质。
萧夜心费尽力气才爬到门边,趴开了极其细微的一道门缝,想要看一看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形——不出她所料,暴民和隋军已将这里团团围住,好几个寺中的僧人都被挟持在暴民的长刀之下,弘宣正是其中之一。
“隋军入城没有主动伤及百姓,反倒是你们的举动造成不少人员伤亡。你们口口声声说要包围南陈,如今建康城里那些死伤的百姓,大部分都是你们造成的。”火光照耀中,杨广面容冷峻地指责道。
“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北朝狗,我们会是今天这样么!”暴民头目持刀抵在弘宣颈间,怒视着杨广,“从一开始我们就决定拼了,就算是死,拉着你们这些北朝狗垫背也值了。”
“房内不过一二十个人,你们却有一二百人,用他们换你们的命,怎么算都是我们赢。”杨广抬起手,身后的隋军随即拔刀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