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劲疾夜风猛然吹过,房外的树影随之剧烈晃动,混合着杂乱的雨声发出扰人心烦的声响,惊动了烛火下呼吸交缠的身影。
杨广朦胧的视线因这突来的声音清亮了一些,他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窗纸上犹如人影摇动的树影,烦躁得想要命人立刻将其砍去。可怀中温香软玉,情意正浓,她不想断了兴致,便不欲理会这恼人的秋风急雨。
然而当视线落回怀中的人影,看着泪眼婆娑的宁愿,杨广尚余酒气的眸光陡然变得冷厉,头也跟着疼了起来。
宁愿被杨广骤变的神情吓得不知所措,红着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又怕惹恼了他,便不敢做声,努力克制着身体不自觉发出的颤抖。
事态虽能挽回,但杨广看着暴露在自己眼前的香肩酥胸,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扶着桌沿,费了好些力气才从宁远身上撤开,无心安慰,揉着太阳穴道:“你回去吧。”
宁远胡乱地将衣裳扯了扯,哭着跑出了书房。
窗外的大风仍在继续,风声古怪,和着树枝摇晃的声响似是对杨广刚才的行为发出了无情的嘲笑。杨广越听越觉得气恼,立即召人,连夜将房外的书全都砍了。
日此萧夜心酒醒,想起昨夜杨广的陪伴,她正想去致谢,却在半道上听见有侍卫窃窃私语,说的正是昨晚杨广和宁远在书房春宵一度之事。
萧夜心一直认为杨广是正人君子,就算不是不近女色之辈,也不会做出这种狎昵侍女的行为,可听那些侍卫津津乐道地说着,又想起他素来对自己的示好与温柔,便由衷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哪怕是杨广也逃不出色欲二字。
萧夜心正要转身离去,却遇上了高颎。
昨日萧夜心赶到建康,从大兴从来的杨坚的召命也一并抵达,因此高颎已经知道了她和杨勇的婚事,并且在之前也见到她和兰陵一起回了大兴,却没料到会在此时此地再见萧夜心,不免心中惊疑。
“萧小姐不是回大兴了么?”高颎问道。
“临时想起一些事,赶着回来处理,稍后就立刻动身回去。”萧夜心回道。
“找晋王?”
萧夜心迟疑片刻,道:“不,只是既然回来了,就来向晋王打个招呼。”
高颎露出惯有的三分假笑,道:“陛下为太子殿下和萧小姐赐婚的旨意已经送到大兴了,想来晋王已经知道,将来做了叔嫂便是自家人,萧小姐若有难处,寻晋王想想办法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高颎言辞间的警告让萧夜心非常不悦,可她无法辩驳,只能忍了这口气,问高颎道:“高大人要去找晋王?”
“既是陛下的旨意,要晋王尽快处理江南事宜早日回大兴准备太子与萧小姐的婚礼,老夫自然是要督促的,免得晋王专心于江南,忘了大兴的喜事。”高颎眉眼间透着几分得意。
“既如此,我不耽误高大人和晋王商讨正事,告辞。”萧夜心快步离去。
高颎看着萧夜心匆忙的背影,心下为杨勇赢了一仗而高兴,正要去见杨广时,和方才的萧夜心一样,听见了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流言。
萧夜心本想不告而别,直接离开建康,可当她驾马经过天法寺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她相见弘宣,可并不知道见面还能说什么,不论是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如今外头的局势,他们都不可能有将来,只是她的心结未解,还在执着而已。
寺中种有一棵百年古树,建康城中的百姓多会来这棵树下许愿祈福,因此树上垂挂着许多写满愿望的许愿牌。
萧夜心顺着人群到树下时,发现弘宣刚刚挂了一块许愿牌到树上。她没有上前打扰,而是等弘宣离开之后才上前,看一看他写了什么。
愿阿柔尽忘前尘,此生安康。
所有的无情都是因为他仍是一个心中有情之人,只是并非男女之爱,不可以一生相许而已。
萧夜心一时感慨,也去写了一块许愿牌挂在树上。
“你为何不辞而别?”杨广看着萧夜心意外地转过身,他大步上前道,“就算要走,你也非来这里不可么?”
“我只是路过。”萧夜心抬眼去看杨广,“殿下昨晚休息得好么?”
不知为何,杨广从萧夜心的眉眼里感受到了过去从未有过的尖利,她就像是故意挑衅一般盯着他,就连说话的语气都透着古怪。
杨广凝眸注视着萧夜心,眉头微微皱起,未曾作答。
萧夜心淡漠地垂下眼,道:“我来建康的事已经办完,殿下应该也已经收到从大兴传来的旨意,还是遵旨照办,不要浪费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