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既定,杨广即刻动身,然而从建康回大兴的道路并不好走,再加上冬季严寒,天气恶劣,即便杨广快马加鞭,行进的速度也不及杨广心中期许那般。
过江之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将杨广一行人困在了郊外的小栈之中。
此处并非交通要塞,过往的路人并不多,即便杨广只带了郭衍等三人回程,出现在这样地处荒僻的地方还是有些扎眼。
杨广与郭衍同席而坐,见郭衍要用银针试毒,他即刻阻拦道:“不必。”
“当以公子安全为首要。”郭衍还是对桌上的饭菜进行了检查,确定没有问题才请杨广享用。
杨广拿起筷子正要用膳,却总觉得这小而破落的客栈里隐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快速将周围的环境扫视一周,凝眉问郭衍道:“确实不能再走了么?”
郭衍大步去到客栈门口,又看了一眼此刻正纷纷扬扬的大雪,回禀杨广道:“雪太大,天又冷,如果强行赶路,只怕会被困在山中。”
杨广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却还是动手吃起了桌上的饭菜。
匆匆用过膳,杨广与郭衍在客房中密谈道:“当初率军南下,孤就觉得连接南北的通路走得艰难,天晴还好,若是遇上此等风雪天气,通道阻塞,路不能行,不光出行困难,对南北货物的运输和对江南的治理也大有弊端。”
“殿下不是已经在整理关于兴修南北水利和修葺陆路的计划了么?”郭衍见杨广若有所思,又问道,“殿下还在担心什么?”
“孤其实不想留在这儿。”窗外的北风呼啸而过,犹如婴孩哭泣之声,灌入杨广耳中,搅动着他本就不平静的心湖,“风雪不止,暗藏杀机。”
杨广浸淫朝政多年,对危险的察觉总能快人一步,因此听他如此说,郭衍立即打起精神道:“臣和护卫今夜一起守护殿下安全。”
杨广摇头道:“对方人多。”
郭衍惊道:“殿下已经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了?”
杨广将自己方才在大堂中观察到的情况回忆了一番,眉头皱紧道:“这里不是重镇关要,却是我们回大兴最快捷的一条路,如果有人意图不轨,在这里埋伏,截杀到孤的可能极大。此处又人烟稀少,为保万一,你觉得他们不会广布人手么?”
郭衍此时才想起,杨广在踏入这家客栈的第一刻便顿住了脚步。当时他还以为是栈内环境简陋,杨广不甚习惯,现在回味竟是杨广在当时就感觉到杀机所在了。
“孤刚才看过,所有在大堂中的人都很安静,你见过即便是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从头到尾都不说一个字的么?”杨广披上斗篷道,“这就是为什么,孤一定要你们住在楼下的原因。”
杨广推开窗时,呼啸的北风瞬间冲入房内,卷着冰冷的雪珠雪子,拍打在杨广紧绷的脸上。他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道:“上路。”
杨广直接翻窗出去,足见点地时,他才知道郭衍为什么不愿意继续赶路——雪已经足够覆盖住脚背,加上此时风劲雪疾,他们强行要走很可能挨不过夜半最冷的时候。
郭衍本想劝阻,可杨广动作太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走出了一小段距离,他只能跟着翻窗出去,却又想起一个问题,忙跑上前拉住杨广道:“还有两名侍卫呢?”
“如果四个人都走了,不就露馅了么?”杨广顶着风雪往前走,“孤带了必要的东西,今夜要辛苦郭大人跟孤一起彻夜赶路了。”
郭衍本就为护卫杨广而来,自然不会畏惧这场风雪。可他始终担心杨广素日锦衣玉食,不知是否能够挨过这一夜的跋涉,也担心不久之后,那些埋伏的杀手就会发现他和杨广已经悄然离开客栈,从而展开追捕,那对他们而言就当真情况危急了。
之后的一路上,杨广都没说过一句话。郭衍虽然看不见他的神情,但能从他略显缓慢的脚步中猜出杨广必定正在思考什么,或许是在想谁要在半路截杀他们,也或许是担心着大兴的情况。
北风席卷着白雪铺天盖地而来,杨广被吹得脸上发疼,冰冷入骨的感受让他不由停下了脚步,听着穿梭在山林中的风声,道:“有人跟来了。”
郭衍即刻按住腰间的长刀,往杨广的身边站了一些,警觉道:“那我们走快些。”
“既能让孤感觉到,说明他们已经距离我们不远,再往山里走一走,也许能想到办法甩开他们。”杨广望着与原定目标存在偏差的方向,有些艰难地抬起腿。
郭衍确实听见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尽管那些声响隐没在如同野兽怒吼般的风声里,但越来越浓重的杀意是不可被忽略的。
“殿下,再往山里走我们很可能会迷路,到时候更危险。”郭衍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