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由郭衍带回大兴的玉佩自从御书房事件之后便重新回到了萧夜心手里。她时刻带在身上,如同过去那样,却又不那么一样了。
新年前夕,独孤要去慈恩寺礼佛祝告,萧夜心得到消息后,主动请求一起前往,说想为了感谢杨坚和独孤的厚爱,她要亲自到佛祖面前为他二人也为大隋祈福。
独孤因此将张氏、元氏甚至是兰陵都带上,一行女眷声势浩大地去往慈恩寺,竟还成了大兴城中一道亮丽的风景,不少人慕名而来瞻仰天家风采。
万众瞩目都无法让萧夜心归于死寂的心再度俘获,她跪在巨大的佛像前,不由想起当初在建康,弘宣应也是这样,虔诚地向佛祖祈愿,只是弘宣为了张丽华,而今时今日的她是为了杨广——即便大家都默认了杨广遇难的事,可她仍旧不愿意相信事实会是这样残忍。
杨广曾要萧夜心等他回来,那时的她没有答应,可她至今都留在这儿,哪怕只是迫于无奈,可那个说会回来的人却一直都下落不明。
“佛祖在上,信女祈求能让晋王平安归来,信女愿折寿十年,就算是二十年、三十年都在所不惜。再愿吾弟萧玚与兰陵,不必遭受如我一般的艰难挫折,能够平安顺遂,欢度一生。”
萧夜心正在佛前叩拜,兰陵忽然跑来道:“母后晕倒了。”
独孤因为杨广的事早就郁结于心,今日终于难以支持,在慈恩寺病倒了。萧夜心幼年学习医术,于是主动请缨,负责照顾独孤病后的休养。
独孤本就喜爱萧夜心,又得她精心照顾,病情很快有了起色。只是萧夜心没想到,独孤会问起她当初在建康的事情。
深知独孤是思念杨广情切,萧夜心在服侍她喝完药后才道:“晋王在建康的时候不光恪守公职,不让属下惊扰南朝的百姓,而且致力于对制定江南今后的发展计划,我曾见他夜不释卷,都是在做江南筹建计划书。”
为了江南而远去的晋王,又因为自己而急于归来的杨广,萧夜心知道,那道谦逊和善的身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入了自己心里。
见独孤喜欢听这些事,萧夜心便每日都跟她说一些,借以抚慰她对杨广的思念。
这一日杨勇又来请安,独孤却首先发了难:“我听说,你急着往江南安排人手,是准备做什么?”
杨勇没料到独孤的消息如此灵通,昨日他才向拟定了一分名单,是他想要派去接管江南事宜的人,里头有不少他的党羽,但杨坚还未明确批复。
高颎曾向杨勇进言,江南虽然远离大兴,但胜在气候宜人,民丰物广,甚为富庶,若能占据江南之地,对将来的大业可添助力。他这才趁杨广失踪的间隙,抓住机会,将自己的人安插去江南,再做图谋。
其实昨夜午后,高颎就去过太子府,并且颇有责备杨勇的意思:“晋王之死虽已是众口默认,但江南的情况还算稳定,也多是晋王的人留守。殿下如今贸然向陛下提出更换守备,未免太过心急了。”
杨勇却不服道:“孤就是要快刀挥下,防止二弟的那些耳目更深入地渗透江南各地,将来再想要拔除就更难了。高大人莫不是觉得,孤这样想不对吧?”
“陛下和皇后还未正式为晋王发丧,殿下这样做,目的委实太过明显。先不论陛下,单是皇后往日对晋王的恩宠,若见殿下如此这般,必定心中不悦。皇后虽是女流,但陛下对其尊敬有佳,以往国事也会同皇后商量,若是惹恼了皇后,且不说殿下要打江南的主意,只怕是皇后宁愿将江南交给旁人,都不愿让殿下插足。”高颎捶胸顿足道。
不提杨广,杨秀和杨谅对太子之位向来虎视眈眈,且手握兵权,若独孤因为不满杨勇而将江南交到他们任意一个人手中,确实会对杨勇造成相当大的威胁。他光想着收归“已死去”的杨广的势力,却忽略了他的身边还有其他豺狼虎豹,这种局面当真是不能走错一步。
高颎的教训言犹在耳,杨勇面对独孤的责问更是俯首帖耳,当即跪下道:“并非儿臣急于插手二弟在江南未完之事,而是近来听说江南各地的南朝余孽活动频繁,儿臣担心南方再出混乱,这才请父皇早下定夺,以免我隋大军辛苦打来的江山因为那些乱臣贼子而再遭涂炭。”
“太子久居大兴却心系江南,皇后应该高兴才是。”萧夜心道。
杨勇正暗喜萧夜心偏帮自己之举,以为她终于有所醒悟,却不料她接下去道:“不过太子一向居于深宫,不知外头险恶艰难。作为国朝皇储,如果能做到体恤百姓,与民同甘共苦,天下黎民自然归心。既然太子有意,皇后为何不请陛下让太子亲自去江南看看,或许亲身经历了一遭,太子能有让江南长治久安的办法。”
且不说江南乱党横行,因有伏击杨广的先例在前,杨勇便不会想要踏足那条危险重重的道路,免得萧夜心为替杨广报仇,伙同杨广的党羽对他暗下毒手。于是杨勇退缩道:“萧小姐所言极是,是儿臣没能了解细致就妄加评说。今日有母后和萧小姐督促提醒,儿臣日后必定更加小心仔细,再不敢如此莽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