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广知道弘宣在独孤身边讲经的第一刻起,他便安排了人时刻关注弘宣每一次入宫后的举动,以至于今夜弘宣拜别独孤之后没有出宫,而是独自来掖庭的事,他即刻便收到了消息。
面对如今宫中的流言蜚语,杨广并非不想澄清,他更知道是杨勇在大肆宣扬这件事,但那些足够引人遐想的部分曾经确实发生过,是他当时未曾提防才被杨勇找到了如今用来攻讦自己的地方。
在来掖庭的一路上,杨广已经断定弘宣在此时的行为必定是经过杨勇授意的,目的不言而喻。他既感叹杨勇的小人之心,居然想通过萧夜心来扰乱他的心神,又确实对将要发生的弘宣和萧夜心的见面而倍感担忧——他感动了萧夜心,却还没有彻底将弘宣从萧夜心的心里赶出去。
杨广赶到掖庭时,萧夜心正在树下静坐,就如同那时在建康一样,背影萧索,然而这一次,他不准备上前。
他看着弘宣走去萧夜心身后,两人为了过去的事而纠缠不休,听见张丽华的名字,看见萧夜心在提及自己时有一刻的不甘和悲伤。他知道,萧夜心是在意自己的,可归根究底,她那样在意张丽华还是因为弘宣。
内心强烈的愤慨让杨广没能及时隐藏自己的行踪而被萧夜心发现,她就好似与情郎私通被人发现了那样错愕地看着他,眼中出了讶异没有其他情绪,甚至不想为此时此刻的情境做任何辩驳。
初春傍晚的风尚且料峭,吹得宫灯摇晃,光影扑朔。杨广便如这晚风余寒一般,一脸漠然地走上前,硬生生将萧夜心拉着弘宣的手握在自己掌中,对弘宣道:“弘宣师父怕是忘了在天法寺祝愿树上挂了什么牌子?出家之人若亵渎佛祖神灵,无论读多少佛经,都是去不了往生极乐的。”
一语毕,杨广直接拉走了萧夜心,脚步急促,似是逃离一般。
直到弘宣的身影彻底从视线中消失,萧夜心小跑着才能跟上杨广的步速,她实在有些喘,想让杨广慢一些。然而她开口叫了好几声“殿下”,杨广都置若罔闻,依旧怒气冲冲地拽着她往暖阁去。
回到暖阁房内的一刹那,杨广重重地将门关上,不等萧夜心回神便将她逼迫在自己身前狭小的空间内。
她知道自己触怒了杨广,但就他的此刻犹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便仿佛在她身上扎下了几十个窟窿,他浑身散发出的深重的压迫感令她羞于抬头,更不敢回应他此时的目光。
“看着孤。”杨广直接捏起萧夜心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因为怒极而发红的双眼里混杂着太多的情绪,“孤以为已经打赢了这场仗,到头来还是输了。阿柔,如果你放不下弘宣,为何要在孤的面前装腔作势?”
“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今夜之事作何解释?”杨广打断道,“孤看着你为他落泪,看着你对他纠缠不止,更看着你主动拉住他,不论你说什么,孤的眼睛都已经看见了。”
“我只是不甘心。一个张丽华,竟将他和你都牵连到了一起,而那个女子还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你让我怎么甘愿,我曾经爱过和现在爱着的人都跟那种人有关系?”萧夜心反驳道。
“如果只是为了孤,孤自然高兴。可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弘宣,你最在意的……”杨广眸光又见深沉,凑近萧夜心道,“还是弘宣将她放在了心里,是不是?”
“我不知道。”萧夜心叹道,“我只是讨厌她,我们虽然连面都没有见过,可她活着的时候已经祸害了弘宣,现在即便是死了也还能跟你被做出文章来。我不能嫉妒么?”
有些话说来令杨广高兴,却也让他更为恼火。萧夜心不是不爱他,只是难忘前尘旧事,而那些跟弘宣的过往正是他最在意的部分,如若可以,他会不留任何余地地将那些记忆全部从萧夜心脑海中剔除——这便是他杨广的嫉妒之心。
突如其来的热吻令萧夜心在瞬间茫然失措,带她回神时,杨广已经将她压去了床上。他吻得热切而强势,双手不停地在她身上摸索,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宣示他对她的占有。
带着报复性的激吻最终让萧夜心产生了抗拒的情绪,她想要推开身上有些发狂的杨广,可杨广一手便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压在她的头顶,另一只手开始解她的衣扣,并且强硬地压制着她所有的反抗。
口中弥漫开血腥味时,那些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激烈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杨广的唇上沾着血,萧夜心的唇上也是。
在感觉到杨广松开了自己之后,萧夜心并没有立刻将他推开,而是想要伸手为杨广擦去唇上的血迹——只是那只充满善意和歉意的手,被杨广捉住了。
“对不起。”萧夜心的脸上有刚才在纠缠中留下的泪痕。
杨广的眼波平静了许多,也变得颓靡了。他凝睇着神情苦涩的萧夜心,动作轻柔地为她将唇上的血迹擦去,依依不舍道:“孤让人送你回掖庭。”
两人从床上起来,杨广见萧夜心衣衫不整,便亲自为她抚平了那些褶子,叮嘱道:“掖庭杂事繁重,你照顾好自己。期满之后,不必回来了。”
萧夜心惊讶地看着杨广。
杨广与她并肩坐着,道:“孤是大隋晋王,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花前月下,逢场作戏的事,孤不是不会。但若是用心了,孤便不稀罕缺边损角的东西。你既放不下弘宣,孤不再强求。你也不用勉强留在孤的身边,孤不忍心。”
那天在元仪殿上信誓旦旦的杨广,如今神情沮丧,却仍在安慰萧夜心,道:“直到今日,孤才明白,有些事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所以孤不想强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