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即刻将杨素从苏州诏回,并令其继续原定平叛之计,他则星夜兼程赶回扬州。
见到萧夜心时,且不说杨广疾奔而来,风尘仆仆,只说他一路上记挂萧夜心的安危便惴惴不安,知道见她尚且无恙,那一颗久悬为决的心才终于安定了一些。
比起杨广的急切,萧夜心看似镇定许多。他本想先让杨广梳洗之后再汇报详情,谁知杨广抓着她的手便亟亟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哪里伤着了?”
萧夜心安抚杨广坐下后才道:“送去你那的书信不是我的手笔,我也不知他们究竟如何告诉你的,让你匆忙回来,真是我的过失了。”
杨广又将萧夜心仔细打量了一番,道:“你只管告诉我你知道的,其余之事我自然会去问他们。”
“我让人烧了《五教》的事已在之前告诉你了。”见杨广点头,萧夜心才继续道,“但我觉得光是这样做还不够,所以想请扬州的守将们调拨一些款项用来接济那些受战事遗害的百姓。我知道隋军军需并不富裕,所以任何一项花度,我都亲自拿捏。将军们虽然不大乐意,但也没有太为难我。起初一切都好好的,不知是谁散布了谣言,说扬州的粮仓里堆满了粮食,可隋军不愿意多拿一些出来帮助百姓,只肯做表面功夫。”
萧夜心叹道:“你知道现在民心不稳,江南这里的人又一向仇视我们,谣言一经流传,那些百姓就都涌去了粮仓。将军们看不下去,只能出兵镇压,这才把事情闹大的。”
“现在不光没收服住百姓,就连那帮驻守江南的人都不肯再听你的了。”杨广见萧夜心神色愧疚地低下头,他便将她揽在怀中道,“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也怪我没有将一切都安排好。如今出了事,还连累了你,让你难做了。”
萧夜心摇头道:“这也并不是都是坏事,至少在来扬州之前,你跟我说的……关于孩子的事可以解决了。”
那原本就是杨广用来解救萧夜心的权宜之计,如今萧夜心因为扬州之乱而受伤,直接导致腹中胎儿流产,他们就不用继续装下去。然而杨广却被萧夜心的触动,伸手轻按在她的小腹上,道:“我现在倒希望当时向父皇和母后说的是真话,现在就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将你送离这是非之地。”
“我们来日方长,还怕心愿不能成真?”一旦想起弘宣曾经出现在扬州,萧夜心唇边的笑意便渐渐消失,她甚至怀疑煽动百姓的很可能就是弘宣,但她无法向杨广袒露心迹,只是靠在他怀里,问道,“你是回来看看我就走,还是准备把这件事解决了再去跟越公会合?”
“稳不住扬州,外头打了多少胜仗都不能让人安心。”杨广垂眼去看萧夜心道,“我既然回来了,你就好生休养吧。这次的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绝不让人有机可趁,破坏我的计划。”
杨广阴冷的目光让萧夜心不由自主地为弘宣担心起来,她无法说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联想,她甚至已经想到了弘宣被杨广抓住后受到折磨的画面——她深知自己在意的晋王面对对手会是如何冷酷。
见萧夜心眉间愁云惨淡,杨广问道:“怎么了?”
萧夜心却岔开话题道:“萧玚跟你到处跑,他的表现如何?”
“他先前跟着越公去苏州击破玄侩之军,如今斗志正高,非要去追击那败军之将,想来越公安排了人随行保护,应该不会有问题。”杨广见有心腹在门外等候,他便让萧夜心先行歇息,待出了门,他在心腹引路下匆匆离去。
初夏时节,草木青盛,于江南更是花放千树之美艳,虫鸣鸟啭,生意盎然。
杨广在水榭见到那袭僧袍之时,却并不觉得眼前的绿意花景有多动人,他只是在禀退心腹之后盯着弘宣久未言语。
身在杨广的别院,又面对他并不友善的眼光,弘宣却淡然自若,向年轻的晋王施礼道:“见过晋王殿下。”
杨广默然坐下,收敛了方才冷傲的态度,仍是疏远道:“弘宣师父不在大兴皇宫待着,来扬州干什么?”
“晋王殿下不是已经知道了么?”弘宣道,“趁殿下不在扬州,引起扬州骚乱,扬州一乱,江南皆乱,借此拖延甚至打乱殿下平定江南的计划。”
杨广用力拍打了亭中的石桌,愤怒道:“你连对阿柔都下得去手!”
弘宣原本平静的眼波发生了变化,他却只是淡淡道:“保护萧姑娘本就不是贫僧的职责。”
杨广心知自己失仪,便平定心神道:“孤不知道太子许了你什么条件,能让你甘愿为他办事。但如今你和孤既在不同阵营,落入孤的手中,你应该不会以为,孤会因为阿柔的面子对你网开一面吧?”
“不敢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