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和杨勇究竟谈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那一日临近午时的时候,除了一道免去晋王死罪的圣旨以外,没有任何其他消息传来,还值得庆幸的,便是晋王府终于被解禁,不再被禁军围堵监视。
杨广在转危为安之后看似赋闲,却已让杨素派人前往江南找出煽动百姓之人,但他给杨素的命令是:留之任之,静观其变,随时添火。
依照江南百姓是因为见到杨广蒙冤才群起而攻的理论,如今杨广已经出狱而且免除了死罪,这一次的风波应该就此平息。可江南一带反抗当地官府的情绪并未平复多少,仍有不少人日日围堵在府衙门口,对官员进行攻击,虽然情况不及之前紧张,可毕竟民情不稳,不利于官府的驭下治理,因此江南上奏的折子接二连三地往大兴送,令杨坚颇为烦恼。
杨坚不杀杨广,是因为元氏指认这是杨勇的陷害,但这并不代表杨坚信任杨广的忠诚,这便是他哪怕在收到从江南纷至沓来的奏折后宁可派遣其他人去处理也仍旧将杨广留在晋王府的缘由——让杨广离开大兴,就等同放弃了对他的控制,一旦失去了掌控,再有其他状况发生,就可能令杨坚措手不及。
暗藏在皇室内部的僵持考验着所有人的耐心,最煎熬的莫过于杨勇。他深知杨坚只是为了维护朝廷的颜面和朝政的稳固才选择避开了对他的惩罚。这看似是他的胜利,却令他以后的储君之路更为艰难,他需得像高颎要求的那样谨小慎微,至少在杨坚和独孤面前,他一定要表现出诚心悔过的样子。而他十分庆幸,他的母亲和杨坚站在了统一立场上,不深究整件事,也就保住了他的太子之位。
事实上,独孤因为身体原因始终在自己宫中休养,就连杨坚的身边出现了一道温婉娴雅的身影,日日陪在帝王左右这件事她都没有太多的心力去顾及——她对她的丈夫已然不抱有像年轻时那样炽烈的希冀,转而将更多的希望寄托在了她最心爱的杨广身上。
至于杨勇的事,独孤认为弘宣说的有道理,而且杨坚的举动也证实了一切,她不必要在这样的年纪里,再跟杨坚闹出不合,只是她始终觉得委屈了她的阿摐——还是想办法尽快让杨广回江南才好。
重新出现在独孤宫中的弘宣继续充当着为当朝皇后讲解佛经,舒缓心情的角色。可独孤只是借着这样的借口,听一听这个出家人对自己的劝说,尽管她一度怀疑这个由杨勇举荐到自己身边的僧人是否只是在为杨勇开脱。
看似归于平静的局面却时刻提醒着在上一场风波中活下来的人要更仔细地筹谋将来的一切,尤其是在得知弘宣重新回到独孤身边之后,她对那个人的猜忌,对自己曾经和他的相处生出了不少质疑。
不过为了粉饰太平,在得到开释之后,萧夜心主动进宫慰问独孤,还跟她叹起了兰陵的事。
“昨日我去看望公主,见她愁眉不展,似是遇了难事,可几番追问都不得缘由。我想,她大约是觉得近来不太安生,所以不想给我们添麻烦,可一想起她过去开朗活泼的模样,再看看如今的状况,我当真是担心。”萧夜心确实心疼兰陵现在的境遇,此言开口确有几分真情。
一旦想起兰陵每次进宫时的愁容,独孤亦心有感触,道:“怕是因为驸马之故,他们成婚之后,驸马的身体便每况愈下,请了太医诊治也不见大好,她心里如何会好过?”
两人正说话,兰陵恰巧进来,见她们都神情悲悯地看着自己,她顿生疑窦,问道:“你们怎么这样看我?”
独孤向兰陵伸出手,待兰陵到了自己身边,她才问道:“驸马的身体,可好些了?”
一提起王奉孝,兰陵又忧又悲,一时没有忍住,垂眼间便落下泪来,道:“总是老样子,不见好,只更坏。”
独孤感叹兰陵不幸,却从兰陵注视自己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深切的怨怪,她不由问道:“你怪母后么?”
兰陵别过脸去,道:“我怎么敢怪母后呢?”
萧夜心劝道:“皇后千挑万选才给公主择定了驸马,本是一片好意,公主切不可这样伤皇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