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凉晴自认是自己没思虑周全,思维受了就近规则定式,只想到胡兴德实在遗憾,却没考虑到别的考生。
“朝廷给每个州县分配的名额都有定数,若是今日我们给胡兴德平反,劳烦考官重新阅卷不说,还会有一个中了举的人生生落榜,这对那个人同样不公平。”沈昭说,“在同一个规则下,每个人面对的机会都是均等的,我们可以在规则内做任何事,却不能破坏规则,否则那些按规则做事的人,他们又何辜啊。”
这话说得有理,凉晴点头受教:“是我欠考虑了。”
沈昭把所有试卷重新封装,放缓了语气:“没想到你同理心还挺重。”
凉晴重新将试卷阁落了锁,问沈昭:“因为考生紧张而错失上榜的事例,很多吗?”
两人往贡院外走,沈昭答:“不少,甚至有考生因为太过紧张,连考棚都没走到,直接晕在贡院里,让人给抬出来的。”
凉晴微微惊讶,这可比高考夸张多了。
“当朝工部侍郎,便是这其中一例了。”沈昭举了个活生生的例子,“当然他那会儿还不是侍郎,也是众多考生中的一个。据说侍郎大人是在金殿外晕厥过去的,殿试,那年赶上皇上亲自问策,等礼部叫到他名字时,殿外却久久没人应答,皇上和百官都以为这人没来,打算跳过时,却有人匆忙来报,说是人已经昏迷在金殿的玉阶之下了。”
凉晴心里唏嘘,问:“那他岂不是失去殿试机会了?后来又是怎么当上工部侍郎的?”
“殿试嘛,在皇上眼皮底下,皇上自然会过问的。”沈昭笑了笑,语气像调侃老友,“其实在殿试之前,他的才学在京城就已经小有名气,皇上听过他的名字,但并未因此再给他殿试的机会。”
“那批殿试不中者,都被礼部安排到了各地方州县,只有他一人被留在了京城。”
凉晴诧异:“皇上这是要护着他?不怕言官参谏吗?”
“咱们皇上能任用科举之才,可见是位明君。”沈昭笑道,进而压低了声音,“圣意的确是要护着他,但皇上尧鼓舜木,怎能让言官抓了把柄。皇上啊,给他在工部安排了个巡官的职位,这官职可比分到州县职位低多了。官员们只当是这考生殿外失仪,惹恼了圣上,是在惩罚他罢了。”
凉晴听了甚是拜服:“若这位侍郎真有才学,即便在巡官的位置也掩盖不住光芒,皇上好打算。果真,他如今进爬到侍郎的位置了。”
沈昭:“正是。”
他这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凉晴不禁奇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沈昭冤枉,这事儿还真是他道听途说,并非亲眼所见,工部侍郎考殿试那年,他尚未功成名就,还在书院苦哈哈地念书呢。
只不过这个“道听途说”,是后来跟侍郎混熟了之后,听他本人说的。
他无辜道:“听人说的,真是听人说的。”
凉晴不置可否,依旧有些感慨:“侍郎祸即是福,不在天子脚下的正阳县却没这个福分了。”
沈昭顿住脚步,看向她,神色正经了几分:“其实正阳县也有这个福分。”
凉晴看他,等着他说正阳县的福分何在。
沈昭顿了下,却突然笑了,转身继续往前走:“算了,不说了,你该嫌我啰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