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庐这话放的大,说完整个讲堂都起哄起来。
连在一旁看书的叶境也听了个话尾,茫然地抬起头:“围着书院爬?新开发的练武方式吗?”
练什么武啊,他们又不考武举。
方庐敷衍他:“对对对,境兄有空可以试试。”
叶境“哦”了一声:“怕是没空。”
沈昭哭笑不得,问道:“你要考先生算术和思维论,可找好题目了?”
方庐把沈昭拉过去:“所以在等沈兄你嘛,我们商议了半天,觉得所选题目要么太简单,要么没趣味,迟迟没定下来。境兄弟倒是擅长算术,可你看他,有半点要加入我们的意思吗?”
叶境这人,几乎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发挥到了最高境界。
沈昭不用想也知道境兄弟没这么无聊。
但让他出题,万一真难为住了那丫头,日后被学生说成是草包,自己岂不是罪魁祸首?
沈昭想了想,说道:“《算经十书》中,《九章算术》是经典,何不从中抽取题目?”
方庐眼睛一亮,赞道:“好!”
立刻有人眼疾手快,自告奋勇要去藏书阁借阅《九章算术》。
沈昭确实有些私心。
凉晴这姑娘于诗词上一窍不通,不擅长也不喜欢,平时却表现的异常聪慧,若不是见多识广,便是头脑灵活,想来《九章算术》中的数术应该难不倒她。
沈公子这样想着,竟是有人看穿了。
讲堂中有人道:“你们上午不是才说过,凉先生博览群书,若是她正巧看过《九章算术》,那出的题不是恰好被她知晓答案吗?考起来意义何在?”
这话说的似乎在理。
沈昭却觉得声音熟悉,他循声望去,只见学生堆里挤着一个不起眼的人,声音不大,颇有些唯唯诺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午时还去过凉晴小院的马峥。
沈昭瞥了眼,将视线移开。
“有道理啊。”方庐道,“凉先生看到书多,万一被她看过这部书,那不是怎么考她都知道答案么?不行不行,换个。”
《九章算术》都不行,沈昭也没辙了。
他在国子监多年,倒是见过不少奇奇怪怪的数术题,或是书院里的老先生,痴迷疑难算术,研究得如痴如醉。
但不能拿出来坑凉晴啊。
讲堂陷入沉寂。
不多时,又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声音,说道:“今日我来书院前,经过大街时,正巧见到一商户与买家纠缠,双方各执一词,争得不相上下,不知道这个可否算题目,来让凉先生解决?”
方庐“啧”道:“我们说的是算术和思维论,与商家何干?况且凉先生本就是商户出身,你觉得她不会这个?”
读书科考、入仕为官。
本就是为的解决百姓的问题,将来这些学生中了三鼎做了官,小到家事、大到国事,也必然是要管的。
沈昭忍不住又看了马峥一眼,觉得这个人有些“水准”啊。
这种买卖家之争,凉晴作为先生若说不管,那是不配为人师表,便只能管,即便解决不了,也要出个面,推脱不掉。
果然,马峥道:“算是思维论的题目,那商户是家卖油的,买家是个炸油条的,长年在商户那里订油,今日却因为一些问题,始终没能将油运走。一边说油就在那里,有本事你就拿,一边说拿不走耽误了我们家做生意……总之吵得不可开交。”
方庐来的兴趣,问道:“怎么就拿不走了?那油不是在那吗?”
“商户今日运的是一桶十斤的油,买家只要买五斤,商户家里只剩一只三斤的油桶,而买家只带了只七斤的油桶,邻里都借了,没有多余的油桶,买家买不出来五斤油,耽误了炸油条,可不是要跟商户吵起来了。”
这问题有意思,学生们议论纷纷起来。
“卖油条的不能多买些油吗?来个七斤!”
“或者少要一些,先买三斤凑合用。”
马峥显然有备而来:“炸油条的多年经验,五斤油正好够,少了不够用,多了囤着不新鲜。”
“那这可怎么买?一只七斤和一只三斤的油桶,怎么也倒不出来五斤油啊?”
题目有些难度,同时趣味性十足,方庐一拍腿:“就这个题!”
凉晴正要去讲堂,刚出了斋舍,就见一群她的学生浩浩荡荡而来。
为首的方庐,马峥在队伍末,不起眼。
最惹眼的还是旁边的沈昭,沈公子单手背后,依旧一副洒脱风,只不过此刻面色有些凝重,像在担忧什么。
叶境竟然也在队伍中,被方庐拖拽来着,估计是被“先生有好题要讲”的理由哄骗来的。
凉晴顿住脚步,寻思着这些人难不成都有“惑”要解?
方庐脸上的兴奋都藏不住了,走到凉晴面前先是规矩道:“凉先生。”
众人拱手问礼。
待方庐说明卖油的和炸油条两家的矛盾,凉晴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