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看出凉晴在想什么,说道:“源头在科举,罪过却不在科举。”
是了,连沈昭一个当代人都能确信科举考试的优势,凉晴一个目光跨越千年的人怎么会看不明白。
即便现世对科举制度存在诸多批判,毋庸置疑,科举仍是古代最大的发明之一,甚至有学者提出科举考试是中国第五大发明。
“罪过在于,薛村的实际情况与科举考试制度没有兼容起来,导致全村受科举文化冲击严重,直接溃不成军。”凉晴分析道。
“是,你说的不错。”沈昭赞赏道,“但是要寻找兼容之法,怕是不易。”
这个时代下不易,若是放在现代社会,必定难度不大。
据凉晴所知,当今社会乡村中,农民外出务工的不在少数,时不时就会出现“农民工在都市”的词条,家里的田地却不像薛村一样荒了下去,有的一家人甚至只留老人在家看管,粮食依旧打得满仓满囤。
原因何在?
无他,田野机械化罢了。
前些年,那时人们不富裕,除了种植稻谷、小麦这些主要粮食庄稼外,还会额外留出空地,种植棉花、西瓜等一些价贵的作物,挣钱以贴补家用。
这些年,人们生活逐渐富裕,乡村流行种植“懒庄稼”,收种都有机械规模化操作,省时省力省事,不用费力就能五谷丰登。
凉晴想了下刚才在薛村田里看到的作物,稻谷占了大部分区域,这不恰好就是现代人所喜爱的“懒庄稼”么?
若是能有些机械化的东西,帮村民收割稻谷,那薛村的难题将迎刃而解。
只是……高效率的机械,要去哪找。
凉晴倒是懂一些原理,但从没上手操作过,不知道能不能捣鼓出这些东西,怕是难度挺大。
沈昭见她一会冥思、一会皱眉,像是有了些眉目,便问:“想到了?”
凉晴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暂时没有。”
她不确定,不习惯先说。
返回书院,凉晴说:“我想尝试做件事,这两天都不出门了。”
沈昭问:“需要帮忙吗?”
凉晴不跟他矫情,有困难直说:“要,我暂时需要一把带精准刻度的尺子,后续还需要木料、锯子等工具。”
“你这是要做木匠啊。”沈昭笑道,“带精准刻度的尺子好说,我那就有,至于木匠用的材料……”
他想了想,还真想到一人来:“方庐,方庐的父亲就是位木匠。”
凉晴点头,又跟沈昭交代了些细节,便径直回了小院。
她在桌上铺开一张纸,拿镇石压平了,削出一块极尖细的墨锭,把长短不一的木筷一端固定在一起,另一端分开,做成一支简易的圆规……
等一切准备工作做完,沈昭刚好带着尺子过来。
“你这是……”沈昭看到一桌玩意诧异坏了,“这是要做什么?”
“试着设计一样东西。”凉晴说完,又觉得这东西不算自己设计,只是仿造,又改口说,“试着模仿一样东西。”
不管是设计还是模仿,这都有点厉害啊。
凉晴接过尺子,就开始在纸上标着写写画画起来。
沈昭看得稀奇,凉晴画的东西,必定不是写意的山水人物画,虽然一笔一画都落得尽实,但也不像写实派的风格。
待到凉晴画得初具规模,他才远观出竟然像是将某样东西的透视。
“古有公输般为楚造云梯,今有凉晴为薛村设计好物件。”沈公子啧啧称奇道,“当年班输和墨翟工匠出身,所造之物名极一时,怕是也比不上凉姑娘今日所画。”
这话吹得没边。
班输极其精通木匠工艺,造出的东西涵盖生活和农业的方方面面,据说他做的木鸟,能在天上飞着送信,跟真鸟无异;而另一位大师墨翟,则精通机关之术,擅长制作守城器械,总之皆是名噪一时的人。
凉晴画的这个物件,的确是集现代社会交叉学科的智慧结晶,形式上比起班输、墨翟所造,也不逞多让。
但说到底不是她自己的所有权,这话听起来还真是汗颜。
她真心实意道:“那可真是班门弄斧了。”
跟班输比工匠技艺,可不就是班门弄斧么。
凉晴果真在房间里捣鼓了两日之久。
她把一些目前这个时代实现不了的细节做了修改,例如原本需要链条带动的地方换成齿轮,需要焊接和串钉的地方改成古代木制技艺中的铆钉结构,经过修改后的草图,基本上能在这个时代制造出来。
沈公子则化身工程师助理,一到饭点准时送饭,平时端茶送水,递个尺子、削支笔,就差揉腿捶背了。
“大功告成。”沈昭看着凉晴的最终作品,笑道,“等下午收假,方庐来了,就让他折回去收拾先生用的东西。”
凉晴擦拭这额上的细汗,露出一个满意的浅笑。
可谁知,下午没等来方庐,一直等到晚上,才有人慌忙来报。
“方兄弟来不了了,他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