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不打算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吗?四年后的久别重逢理应庆祝一下。你觉得呢?千里君。”太宰治轻笑着摊开了双手,瞳孔深处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审视与算计,掩盖在轻佻之下。
“拥、抱?”千里歪了歪头,耳边回响起某人很久以前曾发表过的‘不抱男性’宣言。他一步踏出,结实的水泥地不堪重负裂成了蛛网状。毫无规律可言的缝隙仍在向外延伸,黑黢黢的裂痕凶相毕露地探出利爪。它好似活物一般一寸寸侵蚀着完好的地面,最终停在了太宰治脚下。
“你的挑衅太明显了,但是……这么恶心的字眼真的很让人火大。”
沐浴在杀气中的太宰治闲适地眯起了双眼,嘴角勾勒的弧度透着些许意味深长。曾担任首领近卫的千里极度厌恶与他人进行肢体接触,关于这一点太宰治在几年前就已经猜到了。没错,他的确是在挑衅。
“如果存在‘最想杀死太宰治的人’排行榜,千里君大概能名列前三吧。”
“你背叛了港口黑手党,而我的职责是清理叛徒。”赤黑相间的般若鬼面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尤为可怖,千里右手按住刀柄,旋即握紧。阴冷的杀气不受控制地游走,在他的身后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
“想动手的话随时欢迎哦,死在你手上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太宰治这么笑着说道,微卷的发丝在脸侧投下暧昧的阴影。“森先生赋予了你绝对的自由,只要情报属实,千里君可以随意处决任何一个对首领、对组织不忠的成员。如你所说,我不过是叛逃的前任干部,你的追杀名单上必然有我的名字。”
“别犹豫了,动手吧。四年前你晚了一步,是时候继续你的任务了。”太宰治直勾勾地盯着千里,慵懒的声线夹杂些许沙哑。
“太宰君。”由于隔着一层面具,清越的少年音听上去有些失真。千里自黑暗中抽离,模糊的轮廓顿时映入太宰治眼底。他缓缓松开握刀的手,下一秒消失在对方的视线范围内。
行动带起的风压擦过青年的发梢,再次出现时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掐住了太宰治的脖颈。逆光而立的千里微微抬头,兜帽下放大的鬼面显得愈发狰狞。
“你之所以留在这里是想要尽快弄清楚七十亿赏金的来源,执行这项雇佣任务的港口黑手党拥有第一手情报。露出破绽、故意被抓,甚至送出信件威胁组织高层……因为人虎加入了武装侦探社?又或者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你以身犯险。”
太宰治仍然保持着双手被吊起的姿势,晃动的锁链锒铛作响。他先是状若无辜地眨了眨眼,半分钟的沉默过后生命遭受威胁的‘阶下囚先生’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就变了。
他一脸沉重地俯视着比自己矮了足足三十一公分的千里,语气无比认真:“千里君,你的生长期已经过了吧?”
恍若实质的杀气骤然爆发,随之而来的寒流肆无忌惮地倾轧着每一寸空间。千里冷笑一声,右手猛地收紧。纯黑色的皮革下隐隐跳动的脉搏愈来愈快,又愈来愈弱。两人的距离不到五公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不断流逝的生命力以及趋于微弱的鼻息。
在这一动作下太宰治被迫仰起头,长时间缺氧导致他原本正常的肤色渐渐浮现出骇人的青紫。无法呼吸,涣散的瞳孔怎么也找不到焦点。意识模糊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幕幕五彩斑斓的幻觉,那是人们临死前对自身经历的过去有且仅有一次的回望。
意味着真实的死亡即将降临,他的内心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渴望。没有痛苦,没有慌乱。太宰治平静地闭上了双眼,一脸满足地去拥抱漫无边际的黑暗。
千里倏地松开了手,搭在肩头的暗红色围巾无风自动。他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在太宰君眼里这个世界无聊透顶,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它的本质始终一成不变。比起死亡,活着才是最可怕的酷刑。我讨厌你,所以我不杀你。”
虚弱无力的咳嗽持续了数秒,喉咙疼得厉害。太宰治晃了晃胀痛的大脑,再开口时嗓音已是半哑。
“……撒谎。”
千里一怔,继而冷声道:“撒谎?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啊,没错。”太宰治慢吞吞地抬起头,眼底那抹浓重的鸢色几乎照不进任何光亮。“跟个人的主观情绪无关,你不杀我是因为你不敢赌。‘最想杀死太宰治,同时又最不希望太宰治死亡’,很矛盾吧,千里君。”
千里微微眯起了双眼,“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六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吧。横滨里世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起因是一位异能力者突然死亡。他留下的巨额遗产成为众人争夺的目标,混战持续了整整八十八天。尸体、火光随处可见,各大势力死伤无数。”
太宰治眼帘半阖,随着时间的推移沙哑的嗓音有所好转。
“港口黑手党自然不会放过这笔足以动摇其地位的财产,即使自己得不到,也绝不能落在其他人手里。当时你刚加入组织没多久,事件终结的前夜闯进了那场浓雾。你看到了污浊状态的中也,而‘人间失格’是唯一的破解法。”
千里身形一僵,短暂的恍神后他找回了平时的冷静。“你在试图转移话题,看来我需要重新评估人虎的价值。”
“呵。”太宰治低笑一声,对方的反应纯属意料之中。从某方面来说喜欢这种感情与弱点等同,它让没有鞘的刀剑敛去锋芒,即使变钝、生锈也心甘情愿。
“传闻被村雨杀死的人不会产生任何痛感,这是真的吗?”
千里眉心微蹙,“你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