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笑得像只恶作剧得逞的猫,“我要喝红枣桂圆茶。”
“……你要什么?”
容貌绮丽的少年郎眉眼弯弯,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要、红枣桂圆茶。”
“要你亲手烹煮,就在这兰香亭中。”
姜虞:“……”
她原想说,喝你奶奶个腿的茶啊,老娘是被威胁长大的吗?
但看到对方一副奸计得遂的得意面孔,她忽然领悟到,这小魔头似乎就是在故意激怒她。
只要她越气愤,他就越开心。
想通此点,姜虞忽然就不怎么愤怒了。
她深吸一口气,堆起笑脸,笑得比对方还灿烂,柔声缓调,伏低做小地说道:“赵公子喝了茶,就会给我解药吗?”
赵奉仙神色微僵,缓缓道:“这就要看姜二姑娘的茶煮得尽不尽心了。”
姜虞道:“那还请赵公子稍待片刻,我去去便来。”
赵奉仙便伏下身去,脸虚靠在手臂上,一双黝黑湿润的眸子眨了眨,算是允了。
姜虞穿上鞋子,抱着猫,风风火火地走到兰香池的竹扉边上,对候在门外的侍女说道:“备一只红泥炉子、锡壶、一屉红枣桂圆、一碗冰糖并甘泉清水,送入兰香亭。”
为首的侍女办事仔细,闻言追问道:“小夫人准备这些物什是要做什么?”
“小魔头说他要喝红枣桂圆茶。”
“红枣桂圆茶?”
“对,他大姨夫来了,要补血。”
“大姨夫?”
“大姨夫就是男人每个月都会遇上的那点事儿。”
几个未经人事,只在嘴上飚过车的小侍女闻言睁大眼睛,吃惊地道:“什么?男人每个月也有月事吗?”
“真的吗?”年纪最小的侍女将信将疑,“没听我娘说过呢。”
姜虞一本正经地骗小孩子:“也不是每个男人都有,只不过有些男人比较天赋异禀罢了。”
三个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皆流露出“赵判官果非凡人也”的敬佩神情。
“行了,快去办事吧。哦,对了,替我扛把舒服的躺椅来。”
姜虞摆了摆手,催促道。
三个侍女领命而去,不过须臾,备齐物品送入兰香亭中。
姜虞生起炉火烧水,至半沸时,加入红枣、桂圆、冰糖。
锡壶里“嘟嘟”地响着,丝丝缕缕的水汽升起。
姜虞优哉游哉地靠在躺椅中,手里拿着把芭蕉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向炉火。
赵奉仙背向兰香亭,趺坐水中,腰紧背直,如同池中风荷,亭亭而立。阳光照耀下,他全身肌肤如雪,身体线条流畅,许是年纪尚小,还在抽条长个,便带出了点少年人特有的单薄感,却又不显瘦弱。
这是一具非常好看的身体,得天独厚的骨架,完美无瑕的皮相。
姜虞看着看着,不禁伸出自己的手,和赵奉仙隔空对比了一番。
要命,这姓赵的居然跟她一样白。
哼,身子这么白,心却那么黑。
姜虞撇嘴,手里的芭蕉扇摇得更急促了。
“姜二姑娘,你要是把我的茶煮坏了。”
姜虞闻声应道:“我手艺不佳,要请赵公子多多担待了。”
十三郎蹲坐在红泥火炉旁边,借着炉火散发出来的热量烘毛,一面低头舔毛。
赵奉仙纹丝不动,语声平平:“待我醒来,若无茶可饮,那时,我的心情,恐怕将不怎么美妙。”
姜虞:“哦。”
谁管你心情美不美妙。
“那我的晚膳,说不得只好加一道猫肉叉烧了。”
十三郎闻言,双目瞪圆,一口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十三郎:???
十三郎圆咕隆咚的猫脸上露出“这一刻,我害怕极了”的表情。
姜虞持扇的手也微微一滞。
“知道了,我会好、好,看着火候的。”
“嗯。”
看守火候实在是一件很无聊的差事,姜虞本来也没打算好好看着,守了一会,见赵奉仙已入道定之境,便把芭蕉扇丢给十三郎,让十三郎叼着扇子扇炉火,站起来绕着凉亭散步。
走了一会,姜虞的目光又忍不住飞向池中的少年郎。
这一眼,却叫她吓了一跳。
明媚的阳光照耀下,少年背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五道青墨色的刺青印痕。那刺青的形状看起来曲里拐弯,有几分像梵文。
姜虞眯着眼看了会,脑中不知怎么地灵光一闪,忽然认出这五道刺身是何物——
这是佛宗的五戒印!
原著中,正道势力主要分为三大派别:佛宗、仙门、散修。
而佛宗当中,有一脉佛修极为变态,寺规之繁杂,戒律之森严,简直叫人瞧了就恨不得自挂东南枝,当场自我了结。
此脉佛修弟子,不论僧俗,入门之后皆需身受五戒印,即:戒戮杀、戒淫邪、戒偷盗、戒妄语、戒饮酒。
这五戒印就好比孙猴子的紧箍咒,受戒之人凡是犯戒,必受切肤焚骨之痛。所犯罪行越严重,所受的折磨就越痛苦。
曾经就有犯了杀戒的佛宗弟子因为受不住五戒印的痛苦,而选择自我了结。
当然五戒印也不是全无漏洞可钻。
若恶行是假借他人之手,而非自己亲手所犯,所受的痛苦将会大大减轻。如果心理素质能够好到对所犯之过全然不为所动,甚至能够逃过五戒印的制裁。
难道……
这赵奉仙竟然是佛宗弟子?
姜虞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若赵奉仙真的身负佛宗五戒印,他为什么要亲自动手虐杀那只海棠花妖?
犯了戮杀之罪,所受的五戒之罚也是最严厉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无伤无痛,但戒罚发动之时,加诸于身上的痛苦说是割肉剔骨也不为过。
姜虞想着,不由放轻脚步,绕到赵奉仙面前暗中观察起来。
灵池中央,少年趺坐如莲花,面目沉静,看不出任何痛苦之色,只是脸色看上去分外苍白。
姜虞蹲在灵泉池旁观察了一会,没看出什么来。
心中不由疑心道,恐怕这小魔头身上的五戒印是赝货吧,只怕是他自己刺上去唬人的。
那可是割肉剔骨之痛诶,怕是铁人都忍不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