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摆满月酒的日子到了!
这一日天刚放亮,外头几个女眷忙活着准备桌椅碗筷,吴老太太还狠心拿出几个铜板扯了点粗红布,稍微在院里装点了下。她是不想,但没办法,张老爹张成才是个极其爱面子的人,长子长孙,生的又是这么个漂亮娃儿,他在全村人前怎么也得好好显摆显摆。
李氏刚打扮停当准备出屋,门外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伯父,恭喜您抱了孙子,我带着青安来跟您贺喜,看看慧儿和我那小外甥。”
张皓文眼看着李氏眉眼马上溢满了欢喜,他娘今天也好好收拾了一番,发髻梳的整整齐齐,还插了根镀银的簪子。身上穿了件新一些的蓝布对襟短袄,下边也不像平日里穿着裤子,而是套了条布裙,张皓文觉得李氏长得也不错,至少算是清秀端庄。此时李氏笑着低头看了一眼张皓文,道:“宝儿,你阿舅来了!”然后把他抱在怀里,快步迎了出去。
张皓文方才就听见自己这个舅舅说话不像庄户人家,出去一瞧,门口站着个瘦高的中年人,和平日里他见着的张家人打扮很是不同。
这中年人穿了件赭色的长衫,虽然也是布的,但比李氏那一身要新了许多。因为他是男子,和李氏相似的五官长在他身上,倒显得他眉目舒朗,一表人才。张皓文顿时就对这个舅舅生出了几分好感。
而跟在一旁的那个小男孩,大约十二三岁,也是眉清目秀,彬彬有礼,和从屋里窜出来的老二家的那两个泥猴子一样的堂兄一比,感觉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院子里,他的几个叔叔都在,婶子们则到后头忙活准备饭食去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这父子两人身上。
张皓文只见这男孩躬身一拜,又抬手对张成才打了个揖,道:“晚辈李青安,见过张阿公,小姑,姑父,和各位阿叔。”
张成才心里高兴,连声道:“好好,他大舅,青安,你们别在门口站着,进来说话。”
张皓文隐约听自己的爹娘提过几句,他娘李氏的爹原本是个秀才,在村子里头教书,先前他爹的亲娘符氏还在的时候,他爹张传荣还去读过一年的书,这李秀才对他爹格外喜欢,就做主让自己女儿和这张传荣定了娃娃亲。怎奈天意难测,符氏没过两年就去世了,张成才续娶了吴氏,接连生下几个儿子,家里一下子紧张起来,张传荣这书自然读不成了。而那李秀才也是命苦,一场伤寒夺去了他和他娘子的性命,剩下儿子李思和女儿李慧相依为命。
由于父母去世的早,李思也没有走读书科举的路,他原本就能识文断字,就到镇上想办法找工养活自己和妹妹,一开始他在酒楼做小工,后来老板见他为人老实规矩,还能认字,就让他试着记记账,最后不但让他做了账房,还给他说了一门亲事。
娶了镇子上的闺女,李思一家自然也不常回天赐村来了。不过,对于这个妹妹,他还是很关心的。当时他们兄妹两个孤苦无依,张传荣娶了李氏看似是他信守承诺,但其实,细究起来,张传荣这个老大说得好听点是长兄如父,说的不好听,拉扯着几个后娘生的弟妹,就是白出力,还得被继母时时刻刻堤防着。
张传荣和李氏成亲之后,李思时不时和张家走动走动,眼看张传荣确实对李氏很好,他才渐渐放下了心。现在李氏生了儿子,李思心里更踏实了,这么一来,至少张老爹张成才和张传荣更不会亏待了她。
李思看着李氏怀里的张皓文,见这孩子和张传荣一样长得皮肤雪白,一双有神的眼睛闪闪发亮,又继承了李家秀气温和的气质,在李氏怀中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一点不哭不闹,也没有因为见到陌生人而露出不安的神情,他心下马上觉得,这个外甥不同一般,脸上也露出了微笑:“起名了没有,叫什么?”
张传荣看一眼张成才,道:“叫张皓文,小名宝儿,已经上了黄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