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平息时,应是丑时。
外面下起倾盆大雨,噼啪地击打在船篷上。无所不在的雨幕予人浓重的安全感,总令人睡得更加香甜。
她疲惫地躺在榻上,整个人埋在柔软的被褥里。期间?,傅昭轻手轻脚地出?去了会儿,随即拿着一晚煨过的鸡丝粥回来。
“阿姝,起来喝点。”
她孩子?气?地翻了个身,将头埋进墙角,用行动?表示拒绝。
傅昭却将她扶起来,温言哄着她吃,像极了以?前哄娘喝药的爹爹。她这才懒洋洋地倚在他肩头,喝他递来的粥。
如此闲适、安逸。
“你怎知我没吃晚饭?”
先前不觉得饿,然喝上这碗鲜美?的粥后,她才发现?自己饿得慌。
傅昭笑笑不语,动?作不停。
一碗粥即将见?底。她困倦地缩回被窝。片刻,收拾完碗筷的傅昭也轻手轻脚地爬上来,安静地躺在她身侧。
他呼吸十分轻微,很快就像是真睡着了。
刚才此间?的情动?与纠缠,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她忍不住出?声:“傅昭?”
“嗯?”
她转过身,伸手拨弄他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那?么软?”
就像儿时她娘亲给她做的布娃娃。
他轻笑:“明日就把方子?给你。”
过了会儿,她又故意?喊他:“傅昭。”
他温柔地嗯了声。
“你鼻梁为?何这么高??”她用食指勾勒他起伏完美?的鼻尖,“你是不是吃过什么鱼妇膏,还是……”
他终于抬手,捉住她的手腕。
红鸾帐中,两人对视几息。
傅昭侧身过来,无奈地看着她:“你不是累了吗?”
她其实已经累极。但她不想轻易地睡去。仿佛死死地睁着眼皮,就能掌握时间?的秘密,便不会落入湍急危险、充满了绝望的明日。
而?当下的黑暗中,他的眼神?柔软又明亮。
“阿姝。”
“嗯?”
他的热气?喷洒在她耳边,一本正经地征求她的意?见?。
杳姝的两颊烧起来。
片刻,她听?见?自己声如蚊呐的‘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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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
天光微凉,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两岸的鸟儿已然啼声阵阵。
傅昭还在沉睡。
她从带着体温的被褥里坐起,沉默又缱绻地望着身侧的男人。他的睡颜一如平时,温柔而?安恬,两手规矩地放在身侧,只剩胸腔微微的起伏。若是成亲,他定?会是个人人称赞的完美?丈夫。
包容,体贴,温柔。
比起昨夜,今晨好像又多了几分喜欢。
只是,真的该离开了。
杳姝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蹑手蹑脚地翻身下榻,将自己收拾得板正整洁一丝不苟,然后飞快地走出?了房门。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她将小船嘎吱嘎吱地下放,跳上去,划着桨远离这艘陈旧的商船,将心中珍视的人们都抛在脑后。
这就是她做出?的决定?。
木船劈开如青玉似的麓川水,一路南下,进入繁忙的主干道。渔夫们抛洒着渔网,鸬鹚神?采奕奕地立在船头,扑棱着翅膀。周遭的豪华玄龟游船缓缓挪动?着四肢,数百位游人好奇地探出?脑袋,欣赏这雨后的淡雅麓川。
不多时,一艘如小山一般的官船停在她面前。
身着锦云纹的浮云卫整齐划一地排列两侧。身形修长,皎如明月的男人踏着青虹剑,神?情晦涩地静立在河上,与木船上的年轻美?人遥遥相望。
她真的变年轻了……
周遭,游船上,旅客纷纷探出?脑袋,猜测权势顶尖的年轻浮云官与木船女的纠葛。若有闲散诗人在此,卖弄词藻的香艳诗篇明日就会传遍玄天都。
到了此刻,杳姝反而?平静了。
她的身上充满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经历、所有朋友、以?及爱人给她的勇气?。
她不疾不徐地从小船上起身,任由天光染上挺直、细腻的鼻尖,冲那?人缓缓道:
“好久不见?。”
“宋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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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茶马道完
作者有话要说:【审核辛苦】
明天不更,后天继续第三卷玄天都。虽然跟他回去了,但阿姝已经脱胎换骨,有的是办法(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