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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帐暖(伴着一声笑音,他的吻又落...)(2 / 2)


顾鸾便这样在驯兽司里与杨茂说笑了半晌,又和柿子玩了一会儿。柿子近来学了不少本事,顾鸾骑着它,指哪儿就往哪儿走,遇到障碍它还知道迈过去,只是看见苹果时就挪不开眼睛,杨茂端着一小篮子苹果一从房里出来,柿子转头就朝他去了。

“怎么就这样爱吃苹果呢!”顾鸾没办法,只好下了马来。她抬手去揉柿子的马鬃,柿子好似也有些不好意思,大脑袋蹭了蹭她。她俯身从篮中拣出一个苹果,柿子叼过去,吭哧吭哧咬得清脆,周遭一股子苹果香。

“馋死了,哪天若不给它吃,它还赌气呢,专拿屁股对着人,哄都没用。”杨茂也拣了一个来喂它,柿子咔哧咔哧吃得很香。

待得这七八个苹果喂完,顾鸾瞧了瞧天色,就回了紫宸殿去。

这一下午她不在,楚稷看折子的确还算专心,只是偶尔会想跟她说话,抬头才想起她扔下他出去玩了,只好悻悻地把话咽回去。

好在这其中也没什么非说不可的要事,多是些心血来潮的趣闻。等顾鸾回来的时候,他都想不起方才想说的都有什么了,只伸手将她一拉,令她在桌边的绣墩上坐下,一手攥着她的手,一手拿着折子继续读。

她在身边就怎样都好。

楚稷又批完三五本奏章,就让张俊去传了膳。顾鸾自是被他扣在殿里一起用的,临近用完的时候,尚寝局的人捧着绿头牌到了殿外候命,殿外自有小宦官入得殿中,先压音与张俊禀了话。张俊就先踱了出去,垂眸看看那方檀木盘上的牌子,轻笑:“没点儿眼色。”

端着绿头牌的宦官不敢吭声,但见张俊将牌子一换,原放在正当中的“舒嫔”往旁边挪了挪,不那么居中的“佳嫔”被放到了正中央。

“进去吧。”张俊往殿中一扫,那宦官躬了躬身:“谢公公提点。”

不多时,这宦官入了寝殿。

二人犹自坐在膳桌边,顾鸾闻得身后传来一句“请皇上翻牌子”,突然红了脸颊,视线蓦地低下去,盯着衣衫上的绣花,动都不动一下。

满屋宫人不自觉地屏息,不乏有人已在心里悄无声息地数起了皇上已有多少时日没翻过牌子,不由得暗叹一声:今日绿头牌可算又有用武之地了。

楚稷的目光落在那一块块狭长的牌子上,不经意地扫见顾鸾的神情,却忽而起了顽意:“许久不见何美人了。”

话音未落,顾鸾愕然抬头。

四目相对,她迎上一双笑眼,接着,那份笑意一下子绽开:“哈哈哈哈!”楚稷自觉恶作剧得逞,笑到拍桌子。她顿时回过神,眼中的错愕变成怒意,狠狠瞪他,他又忙连声道:“别生气别生气!”继而伸手,将写着“佳嫔”的那块牌子翻了过去。

尚寝局遣来的宦官端着托盘疾步告退,顾鸾犹是嗔怒地轻哼了声,才站起身:“臣妾沐浴去了!”言罢草草一福,转身就走。

楚稷眼睫轻垂,自顾自又笑了会儿,便也去沐浴更衣。这样的事于男人而言原就比女儿家要快上不少,于是楚稷回到寝殿时顾鸾也还没在房中。

他径自上床先躺了会儿,不多时,顾鸾终于穿着寝衣回到殿中来,半湿的长发披在身后,将身姿勾勒得愈发绰约。他坐起身含笑看着,见她坐到妆台前去继续擦头发,便下了床,挥手摒开了宫女。

顾鸾从镜中看着他,看着他手执洁白的锦帕,一点点帮她将长发擦干,她这才知道原来擦个头发都能这样的暧昧。他一缕缕地擦过她的头发,每一下都令她心中怦然,好似有一小团蜜蕴在心中,在他的动作之间,这团蜜循循地延展开来,浸透整个心房。

待擦得差不多了,他俯下身来将她圈住,侧颊与她贴着,从镜中看着她:“阿鸾,你怕不怕?”

她自知他指的是什么,神情紧了紧,双颊发烫,低语呢喃:“有一点儿。”

“别怕。”他低声,遂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床榻。

满殿的宫人早已无声地退了出去,他将她放在床上,咫尺之遥,凝望半晌。

他总是觉得她很好看,又每一日都觉得她更好看了些。他不自觉地笑了,手将她鬓角的长发撩到耳际,俯身深吻下去。

这是一记痴缠的吻,压抑已久的忍耐在这一刻爆发。她只觉他的唇舌还与她纠缠着,手已摸索着探向了她的裙带,不多时就感腰际一松。

自此为始,芙蓉帐暖。顾鸾上一世从不曾尝过这样的甜头,只听人说过。有人说痛苦得很,不堪言述,也有人沉溺于此,夜夜笙歌。

经此一试她才知,这样的事真是食髓知味。

她被他撩拨,觉得周身都热,热出一身的汗,心却仿佛置于云端,飘飘欲仙,醉生梦死。他的手划过她的每一寸肌肤,激起一重又一重的酥痒。

偏他还要进一步地招惹她,身子不停,手上也轻拢慢捻抹复挑地一再惹她。凭她再如何矜持,嗓中也克制不住地发了声,落在耳中,她自己听着只觉无地自容,他却笑了。

伴着一声笑音,他的吻又落下来。

.

如此一直到了子夜,寝殿中才安静下来。顾鸾躺在楚稷臂弯里,累得睁不开眼,感觉他在她耳际吻了一吻,又听到他问:“还怕么?”

她没力气说话,就摇了摇头,他低笑一声:“睡吧,明日晚些再起。”言毕便给她拢了拢被子,又在被中将她搂住。

顾鸾筋疲力竭,很快熟睡过去,楚稷亦同样坠入梦乡。梦中画面初时混沌,很快变得无比清晰,一幕幕地自他眼前晃过,他看到自己与皇后并不恩爱,看到宠妃间的尔虞我诈,看到儿子与他疏远……不知不觉中,他竟连一个能交心的人都没有了。

直到有一天,御前的掌事女官又换了一任。她走进殿来,神情恭肃地向他下拜。

他说:“你从前是尚宫女官,朕知道你。”

“阿鸾……”楚稷梦中呓语出声,一股冷汗自额上沁出。梦中的画面那般真实,令他即便睡着,也意识到了些什么。

睡梦中,她走向他。他们一起说笑、一同避雨,他在她生病时去探过病,她也在他生病时急得哭出来过。他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走进他的心的,却禁不住地深陷其中。他什么都可以说给她听,在一切他需要她的时候她都在,好像日子就该是那个样子,好像日子从来都是那个样子。

可后来,她先一步离开了。

他走进灵堂,手扶在她的棺木上,那种久违的孤寂再度席卷而来,又似乎比当年更浓烈一些。他突然很后悔,也说不清是在后悔些什么,只是有那么一份感情,好像从未抓住过,就已经离他而去了。

人生的最后几载,他不知自己是如何熬过去的,好像每一日都过得浑浑噩噩。

直至一个冬日,他突然又见到了她。她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两鬓斑白,皱纹不少,温温和和地坐在那里,含着笑,却不说话。

他耳边响起了哭声,许多哭声。他顾不上细听,趔趄着向她走去:“阿鸾?”

便依稀听得有人问说:“阿鸾是谁?”

又听另一个声音叹道:“唉,是从前的御前大姑姑……”

这个声音他倒识得了,是大公主的声音。

他仍是顾不上,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明明不太远的一段距离,却怎么也走不到她面前。

“阿鸾……阿鸾!”他有些心急地喊了出来。

“父皇……”耳边的哭声更响了一重,是他的儿女们。

大公主抽噎着告诉弥留之际的他:“鸾姑姑已离世几载了……”

眼前白光一晃,楚稷蓦地坐起身:“阿鸾!”

殿中烛光幽幽,身侧的少女正熟睡着。

拜他所赐,她累得狠了,听到声响也醒不过来,只皱了皱眉头,喉中发出些许不太清晰的呢喃。

他怔怔地望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呼吸才平复下去。

他想起来,他都想起来了。

他的那些怪梦,原不是“梦中注定”,只是他曾经活过。

他与她的相见,也并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而是他抱憾离世造就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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