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滴雨水落下?来的时?候,夏鸢听见周野几不可?闻地在?她耳边叹息了一声。
她鼻头?一酸,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滚了下?来。
“我只有你了。”
那是周野第一次完完全全地在?夏鸢面?前展露他的脆弱。
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肩上能扛起一座大山。
可?周野不仅扛起了他自己的那座大山,甚至还为夏鸢遮挡住了她的风雨。
这样一个看似处处强大的男人,披在?他身外的铠甲突然碎了。
他露出了自己最软弱的内心,从天神一般的无所不能变成了路边被人遗弃的流浪动物。
他颓唐着垮下?来的肩膀让夏鸢的心里如同被几千把刀子同时?切割。
她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我只有你了。”
他又一次重复。
夏鸢从未像这个时?刻一般如此强烈的期盼时?间过得快一点或者慢一点。
如果一辈子真的能如他们?想象的那样短暂,她愿意让他这样靠着自己的肩膀一直到世界上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如果一辈子真的有那么漫长,她愿意让此时?此刻过得慢一点,直到周野在?她身上获得足够的力量继续前进。
可?是一辈子到底有多长,又有多短?
他们?两?个,似乎注定要这样互相?依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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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假期的后半段,各地都在?潮湿的雨水中?度过。
快开学的时?候,余芳接到夏鸢打来的电话。
她让余芳帮她请假。
余芳问?她原因,她顿了顿,说自己爷爷去世了。
余芳似乎有些意外,但没多问?什么。
挂了电话,正好寝室里的人都在?,张薇薇听见是夏鸢来电话便问?了一嘴。
余芳说了情况,她也很惊讶。
“夏鸢不是孤儿吗?她还有爷爷啊?”
余芳说:“兴许是亲戚家的。”
张薇薇点点头?,两?人没再多做讨论。
夏鸢陪周野回了一趟老家,离梧桐镇不远,但也不近。
一路山清水秀,是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好地方。
他在?老家后边选了一块地,将爷爷葬在?那。
周野家人丁单薄得,他们?爷孙又离开多时?,老家也没什么人认得他。
他们?只在?当地停留了半天。
老爷子生前就给自己选好了一块地,向?阳的小山坡,脚下?有溪流潺潺,倒是个好地方。
他对周野说过,他活着的时?候没什么远大志向?,死了也只图个清净。
向?太婆说让他们?请人算好时?辰再下?葬,周野没这么干。
老爷子在?世时?为了养他已经过得很辛苦了,没道理死了还得要记挂着庇佑后世。
更何况,周野根本不需要庇佑。
他要的、有的,都是他自己拼来的、挣来的,与前人后世有什么干系?
周野没请人来挖坟,他亲手将老爷子的骨灰下?葬,夏鸢在?他旁边看着他用铁锹将第一把土洒向?那个白?色的瓷坛,眼中?泪意涌动。
两?人跪在?老爷子的坟前,周野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
他牵着夏鸢的手,只对下?面?安息的老人说了一句:“您好好休息,我一定不给您丢人。”
这几天以来,他只在?灵堂上的时?候露出过一次疲惫的脆弱神态。
之后他便一直没再有过那样的时?刻。
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周野身上出现了比往日更加坚定深沉的气质。
成长是件好事,夏鸢知道自己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可?看着周野淡薄的眉眼,她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只觉得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强弩之末勉强之感。
她强烈地感觉到他在?强撑着自己。
并且很快就要到达极限。
夏鸢很想在?办完这些事情之后让他完全休息一段时?间,她天真地以为只要休息足够,也许他就会好起来。
可?周野却根本无法停下?。
老爷子没有遗产,名下?只有一片荒地,因为常年?无人打理,荒草成堆。
周野把这块地卖给了同村的一户人家。
他将这笔钱连同向?太婆给夏鸢的,再自己贴了一些,一并凑齐了一万块钱,又尽数还给了向?太婆。
这些年?他在?外打拼,把爷爷安置在?村里,多亏了向?太婆时?常关照,否则老爷子早已断气。
这一万块钱比起这些年?来她对他们?爷孙的帮助,自然是算不上什么。
但这已经是周野现在?拥有的全部?。
夏鸢给他的存折他一直放在?身上,但他始终不肯动用里面?的那三万块钱,尽管夏鸢早已说明?那笔钱就是给他的。
处理完地的事情,他们?返回向?太婆家中?。
车上,夏鸢说其实可?以不用卖那片地,只要用存折里的那些钱……
但她还未说完,周野便将她打断。
“无所谓。”
那块地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爷爷去世后,这里已经没有等待他的人了。
一个没有人等待的地方,怎么还能算是家乡。
他永远也不会再回到这里。
车窗外景色飞驰,周野眼中?一片漠然。
夏鸢深深凝望他的侧脸,眼中?担忧的神色无法遮掩。
她开始深切地感到不安。
对此时?失去了一切的周野。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着写着就哭了……
一直自在肆意的周野,就这样失去了他唯一的亲人,爷爷是夏鸢出现前周野心中唯一的精神支柱,他知道总有一天会有离别,可真正失去的滋味却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他无力靠在夏鸢肩上的那一刻我真的泪崩了。
他是外人眼里坚韧顽强的周野,也是夏鸢肩上脆弱疲惫的周野。
他是我心中真实存在的,令我心痛的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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