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习俗,端午这日要?挂艾虎、烧粽子、洒雄黄,还要?饮菖蒲酒。
佛兰忙着一应杂事?,遂命金雪在屋外等待伺候。小?丫头备好了热水与换洗衣物,等了半晌都不见天子贵妃起身。她还记着贵妃叮嘱这日要?早些唤她起身食粽子,想去喊人又?怕极了冷厉的陛下,于是偷偷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
陛下和?娘娘似在吵嘴闹架,又?好像不是。
“郎君花样甚多!”娘娘说话含着一股怒气。
“乡下表哥见识浅薄,怕你笑话,唯有多学多看——表妹不喜欢?”
“你快点,我饿得慌……慢、慢些!”娘娘声?音瞬间变得软颤,还带着哭腔,“呜,受不住……”
拓跋泰像极了欺负民女的恶霸,钝刀子割肉吊着人胃口,慢慢辗磨:“究竟要?快还是要?慢?说清楚。”
崔晚晚一向信奉“识时务者为?俊杰”,勾过他脖子仰头献吻,娇软讨好:“小?碗肚子饿,表哥——”
巨浪骤翻,龙舟悍勇,险些颠得这只碗支离破碎。
崔晚晚终于吃上了心心念念的蜜粽,狼吞虎咽下肚了一只,又?喊金雪再剥一个来。
金雪拆着粽叶,纳闷地问:“娘娘早上作甚了?怎的这般饿?”
崔晚晚一筷子夹起蜜枣,随口回答:“竞龙舟。”软糯入口,甜得她眉眼舒展,心满意足。
“在寝殿里么?”金雪觉得脑子又?转不过来了,“哪里有龙舟?”
“在陛下——”
话还没说完,腰间便搭来一张大掌,警告地拍了两下。
崔晚晚赶紧把筷尖上裹了蜜的白粽递过去:“郎君吃。”
拓跋泰定定看她,眼神令她腿软,半晌他才缓缓张口咬住这团黏糯,瞬间皱眉:“怎是甜的?”
“粽子本来要?食甜的呀。”崔晚晚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拓跋泰吃不惯甜粽,金雪又?赶紧端了咸粽来,壮着胆子道:“启禀陛下,这种?是咸口的。”
一甜一咸,相得益彰。
食过粽子,又?饮了菖蒲酒,佛兰拿来两枚形状一样的香囊,只是颜色不同,里头装了佩兰、藿香、白芷等草药,外面绣着蜈蚣、蝎子、蛇、蟾蜍、壁虎等五毒图案,这种?端午香囊又?叫五毒袋,据说挂在身上能驱邪避疫。
崔晚晚拈起那?枚鸦青色香囊:“我帮郎君戴上。”
端午本是纪念屈原的节日。屈原投身汨罗江,楚人伤其死,舟驰楫骤,至今为?俗,谓之竞渡。
竞龙舟在曲江进行,还未开赛,两岸就挤满了围观的官员百姓,其中还有许多妇人娘子,人头攒动,争相观看龙舟上年轻健美的儿郎。
禁军十卫,组了十支队伍出战。只见这群英姿勃发的郎君各个身穿短衫,露出健壮的臂膀,额系红带,脸上神情庄重,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邓锐站在船头,肤色比从前更黑,他扯着嗓子喊话:“老?白,你我今日一决雌雄!”
另一条船上的白崇峻闻言挑眉:“怎么个雌雄法?”
龙武军麾下小?将耳语几句,邓锐边听?边点头,牛眼圆瞪甚是满意,然后对白崇峻说道:“输家当?然是雌,我也不为?难你,穿裙子来我大营转转!瞧你白白净净的,扮女人应当?不错,哈哈——”
一众将士哄然大笑。
同为?将军,邓锐面黑身壮看起来颇有男子气概,而白崇峻肤白斯文,许多人头回见他都以为?是个文弱军师,谁会?想到这厮实际上是名沙场猛将,上阵杀敌不在话下,设计埋伏更是一把好手,肚子里坏水多着呢。
“好啊。”白崇峻毫不介意旁人取笑,还飞了个媚眼给邓锐,“一言为?定。”
邓锐被?这个眼神恶心得直打?哆嗦。
天子携贵妃登上高台。众人仰头望去,只见一对璧人并肩而立,年轻的天子英俊挺拔,而容色倾城的贵妃小?鸟依人般挨着他,略显娇羞。
众儿郎蓄势待发,哨笛吹响红旗落下,只只龙舟如离弦之箭一般“倏”地射出去。
两岸顿时沸腾起来。
后来有人以今日盛景作了一首《竞渡歌》:鼓声?三下红旗开,两龙跃出浮水来。棹影斡波飞万剑,鼓声?劈浪鸣千雷。
一开始十支队伍还齐头并进,片刻后两只龙舟脱颖而出,与其他船拉开了距离,但二?者挨得极近,一时看不出优劣。
随着鼓点变得越来越急,眼看立于水中的标旗也渐渐清晰,两条龙舟进入最后冲刺。
崔晚晚居高临下看得紧张兴奋,一颗心悬到嗓子眼儿。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只见两只龙舟都冲过了终点,标旗也不见了,看来胜负已定。
“是谁赢了?”
崔晚晚伸着脖子望,刚才实在太快她都没看清,只知道一眨眼就结束了。
“看看便知晓了。”
圣上下旨让两支队伍的头头上高台领赏。只见白崇峻和?邓锐一齐走来,邓锐拧着一张黑脸满是不悦,拳头捏得紧紧像是准备打?架,而白崇峻手拿标旗眉开眼笑,还故意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陛下,老?白耍赖!”邓锐一来就告状,“方才他使诈才夺了标旗,这场比赛不作数!臣要?重赛一场!”
白崇峻啧啧道:“仲祺你这就不对了,愿赌服输嘛,我又?不嫌你穿裙子难看。”
崔晚晚好奇白崇峻使了什么诈。
邓锐简直气炸:“他在那?儿说什么岸上有妇人产子,害我分心!”
白崇峻嬉笑道:“我自言自语而已,难道有规定竞龙舟不能说话?”
“你!”
邓锐输了比赛,讲理又?讲不赢他,直被?气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