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坠,草原入夜后气温骤降,还有?狼群出没,别说崔晚晚一个娇弱女子,便是雄壮彪悍的马背儿郎也不敢轻易独宿野外。
营地所有?人?都外出寻人?,沿着方才崔晚晚骑马的方向四散开来,边找边喊。
房英莲自?责不已?:“都怪我一时大意。”
贵妃骑术不佳却执意赛马,第一回自?是输给了她?,于是便请她?让一程。房英莲没往心里去,想着让一些也无妨,于是任由崔晚晚打马先行,自?己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追过去。她?远远看着那匹马,跑得并不算快,马背上一团茜红显眼,正是贵妃今日衣服颜色。
她?不紧不慢地追着,等到前头那匹马停下来才驾马过去,这才看见马背之上只有?一件外衫,崔晚晚不知所踪。
房英莲大骇,以为贵妃坠了马,先在方圆一里寻了个遍,却始终找不到人?的踪迹,于是赶紧回大营报信。
但事后检查马鞍马镫,并未发现贵妃坠马的痕迹,而且众人?找寻这么久,也不曾见到野兽出没的踪影。
倘若不是意外,便是人?为了。
白崇峻一边安慰着房英莲,一边偷瞄打量拓跋泰。
只见天?子脸色阴沉仿若暴雨欲来,虽未言语但脖颈青筋凸起,显露怒意。
“薛广业,”拓跋泰下令,“你回城调兵马来此。”
“草皮一寸寸翻开,把她?给朕找出来。”
与此同时,崔晚晚偷偷绕回了营地背后,此处有?一个小?小?湖泊,白天?来时她?就发现了,敕勒人?逐水而居,为了取水方便,通常都把帐篷扎在临水的地方。
赛马的时候,她?是故意要房英莲让她?,为的就是先骑马跨过山坡,利用山势的起伏挡住身后房英莲的视线,接着她?下马脱掉外衫挂在马背上,狠狠抽鞭让马吃痛疯跑,自?己则躲进一旁的草丛里,待到房英莲追着那匹马远去,她?就趁机溜走,朝着营地方向回转。
崔晚晚知道不一会?儿房英莲就能发现自?己“失踪”,找不到人?她?肯定会?回营地求援,届时营地里众人?都会?出动,留下一座“空城”。
唱这么一出调虎离山之计,她?是为了钓一条大鱼,只是对不起了直率淳朴的房英莲,她?在心里暗暗抱歉,想着事后一定好?好?赔罪。还有?她?的郎君定是急坏了,过后也得好?生安抚。
可是她?在湖边兀自?坐了半晌,吹了许久冷风,太阳穴都隐隐发痛,还是不见那条鱼出来。崔晚晚是个越挫越勇的性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转身往比人?还高的草丛里钻,不一会?儿从里面传出“咕咚”一声,还伴随着短促的尖叫,之后便再无声息。
草原湖边偶有?沼泽,乍看如寻常草甸,若是一个不慎踩进去,很快就陷进泥潭难以自?拔。
“小?晚!”
藏着的大鱼终于现身,慌乱拨开杂草扑进去,还没瞧清楚便被一双手抓住了衣角。
“逮着你了。”崔晚晚坐在地上,扬起一张得意洋洋的娇脸,“崔二,你偷偷摸摸跟我一路,终于舍得出来了?”
来的男子貌若好?女,眉眼精致不输贵妃,但又带着英气潇洒,堪称郎艳独绝。正是崔浩。
崔浩没说话,刚动了动身子,崔晚晚赶紧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一副赖皮模样:“别想走!”
“我不走,小?晚你松手。”崔浩无奈,“都二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也不怕人?笑话。”
崔晚晚咬牙切齿:“你也知道我二十岁了!这么多年?不露脸不见面,你是忘了有?个妹妹不成?”
崔浩抬手轻轻抚在她?发顶,叹道:“我没忘。”
正是因为兄妹二人?打小?感情深厚,他才痛恨自?己没能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更懊悔自?己不察她?被逼受苦,甚至还铸成大错……
“谅你也不敢忘。”崔晚晚笑意斐然,莫名其妙说了句话,“今年?真好?。”
这是自?及笄以来最好?的一年?,没有?元启,不再被困于摘星楼,结了手帕交,又与父兄团聚,更有?郎君相伴。
再美好?不过,再圆满不过。
两人?终于坐下来好?好?说话。
“都说狡兔三窟,我看二哥你也不遑多让。”崔晚晚笑眼看向崔浩,“崔二公?子的名号响当当不用多说,还有?山告、魏然……二哥你还给自?己编了什么身份?快快如实?道来。”
崔浩二字各取一半便是“山告”,他救了房英莲,又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客居房府,自?然能打探到帝驾北巡的事宜,然后赶在他们之前去驿馆打点准备。还有?怀朔城里借出宅院的魏郎君,崔巍浩然,不是他崔浩又是谁?
崔浩给她?讲这几年?的经?历,他出走京城之后便四处游历,足迹踏遍大魏的东南西?北,甚至还去了一趟西?域,去年?的时候回到兖州见了崔衍,恰逢联军起义局势动荡,于是便留在兖州帮着崔衍处理政务,而崔衍则暗中潜回京城探望宫中的妹妹。
“二哥这些年?逍遥山水好?生自?在。”崔晚晚口气酸溜溜的,“跟你一比,我们就像井底之蛙,只知坐井观天?。”
崔浩怜爱地看着她?:“小?晚,与我一起,我带你四处走走看看,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他的妹妹从小?受尽万千宠爱,一直随心所欲,不该被困宥深宫。
崔晚晚垂眸躲避他的打量,含糊道:“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