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然昏晦中,倚靠在椅背上的申屠云渊稍稍展腰,一张凝肃的俊脸不怒自寒。
见状,管家陡然噤声,想起来主子?说过无事勿扰,他用火折子?点燃烛台上的蜡烛后,硬着头皮牵强辩解。
“王爷,老奴以为吃饭就是事儿,天大的事儿,老孟肉铺后院,有?个叫包包的小姑娘做了大锅卤煮,肉香不怕巷子深!
卤味小吃还未出锅呢,食客们就闻香赶去,幸好老奴鼻子?灵赶去得及时,不然也买不到这么全的红卤小吃!”
眼见申屠云渊不是很抵触,管家边说边把两个大食盒放到空荡荡的书案上,说完话时,他打开了食盒,一样样摆出来。
然后,管家递过去一把小刀。
桃夭然特意嘱咐过,用小刀切块儿猪头肉或者羊头肉,蘸着卤汤吃,特别滋润过瘾。
当管家将桃夭然的这番话说了后,寂然如雕塑的申屠云渊有?了生机,拿起了小刀的手却顿在半空中。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吃法?”
男人一天没喝一口茶水,嗓音微哑而涩。
“王爷,这种吃法不是老奴臆测出来的,是包包姑娘说的。”管家说不出来自家主子哪里怪怪的。
申屠云渊浅嗯了声,也?是被卤香味儿吸引,用小刀割肉,举筷蘸汤开吃。
香,好吃,回忆杀随之如涛如怒袭来!
当年,爱妻隔三岔五卤只鸡或者鱼和他在烛光下分享,极大地满足了他对大鱼大肉的热望。
起初,她是蘸着蒜醋吃,他无意间笑说吃肉就要吃个肥腻味儿,蘸着蒜醋吃把肉味儿都埋没了。
于是,爱妻也?模仿他的吃法,偶尔才会蘸着蒜醋吃一次……她那么好那么好。
可他却再一再?二把她弄丢了,上苍,这次他能不能失而复得她?
申屠云渊将所有?卤味儿都尝了一点儿,剩下的赏给管家,后者欣欣然而去,打算烫壶酒吃喝个过瘾。
书房归于安静后,申屠云渊发现管家落在书案上一个荷叶包,他缓缓打开,看见了那个薄荷嫩梢儿。
刚刚好!
他正试得有?点儿腻味呢,正想喝盅薄荷茶解腻呢!
片刻后,管家叩门小跑进?来,看见申屠云渊正抿着薄荷茶,“老奴只顾着吃卤味了,竟然忘了告诉王爷记得喝盅薄荷茶,这也?是包包姑娘提醒的。”
申屠云渊嗯了声,脑海间掠过一张陌生的脸,追问,“那个姑娘卤煮的那两口大锅有?多大?”
他清楚记得,白天大街上,那个姑娘平淡地望着他,身后跟着几个伙计打扮的小伙子?,抬着两口大铁锅。
“王爷,那铁锅足有这么大,想必很沉重,咱们府上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才抬得动。”
管家张开手臂比划着,脑海间浮现出来金黄喷香的大锅卤味儿,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申屠云渊挥手,管家退出去。
男人长眉微蹙,细思惑极。
那个姑娘看着就是个平民女子,平素定然不会经常看见他这种朝廷官员。
尤其是他这张脸,即便是世家千金和朝中公主见了都要失态,或是花痴或是羞怯而无力迎视片刻。
当时,她大大方方地迎视着他的视线,还是他主动撇开眼的,他怎么会惧一个陌生女子的盯视?
彼时,他烦躁什么?
这世间只有爱妻最了解他的饮食喜好,那个陌生女子怎么晓得他喜欢蘸汤吃肉?
怎么晓得他吃过肉菜后喜欢喝薄荷茶解腻?
如果说是凑巧,那么也?太巧了吧?
凡是和爱妻有?关的细节,都如星星之火温暖着他的绝望,申屠云渊越想越兴奋,毫无睡意。
两炷香的时间后,身着便服的申屠云渊施展轻功到了老孟肉铺的后院。
因为是天子?脚下,再?加上他艺高人胆壮,直接翩然落身于院子里。
素洁的月光柔柔洒落院中,申屠云渊看得清楚,那两口大铁锅格外显眼。
他缓步走过去,掀开木锅盖,锅中空空,他又轻轻地盖好。
放眼望去,申屠云渊很快看见院子墙角有?几棵郁郁葱葱的野薄荷,其中一棵没了嫩梢儿。
那个女子煮了两大锅卤味儿,想来甚是疲倦,却还记得掐了薄荷嫩梢儿送给管家,不合情理。
申屠云渊负手长身伫立,倾听。
有?个房间住着四个男人,惧是一流练家子,而且都没有?睡觉,都趴在纱窗那儿盯着他。
有?个房间住着一个男人,已经熟睡。
还有?个房间住着一个女子?,鼻息清浅,已经熟睡,她应该就是那个包包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