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突然开始盛行?一套一套的送书,谁家孩儿要启蒙了,嗯,去春芳歇买一套启蒙书套装送去,大一点的,送一套四书五经,有了的都还要买一套回来收藏一下。
京城里头不?少书局都受了影响,不?少人都听说了,那书局是新科探花郎家的,京中不?少人都是慕名而去的,这探花郎日日沾染书香气?,到了那春芳歇便问,这探花郎都读些什么书?
掌柜的起先都呆了呆,后来便是习惯了,谨慎地选了些读书人都会读的书,没得多久,便是脱了销。
造纸坊和印刷坊如?今只供应一家春芳歇,也忙得过?来,不?过?这京中毕竟是繁华之地,一家春芳歇就顶的上?蘇州府两三家,不?过?这地界,成本也相应地高一些。
京中其他书局受了影响,却也拿春芳歇没个法子,毕竟能在京城中立足的,都是有靠山的,那探花郎是小,背后还有陈家呢!据说和怀远侯府也有交情。这盘盘交错之下,都是动不?得,但眼睁睁地瞧着这春芳歇后来居上?,又是不?甘心。
沈三如?今也混进了京城的圈子里头,他这性子在何处都能混得风生?水起,对于其他书局的遭遇,沈三笑眯眯地表示,谁家都可以去拿他家的书卖,总归这印刷坊都是他的,怎么都是他赚的钱。
掌柜的大惊,这可不?是抢自家书局的生?意嘛!古往今来,这事儿可都是使劲的掖着藏着,谁家的供货源是暴露出来的!
沈三偏偏不?,他这一条链子是一体的,不?管哪边赚钱,反正?都是他转,这天底下这么大,总有他吃不?透的地方,一家书局就这么点大小,总可能京城里头人人到他书局来买东西,其他店里头也都会有固定的顾客,只消这价格固定好了,大家都按这个价格卖,市场上?利润也就固定了。
便是有几家店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从沈三那边进了一些书卖卖看,还当真是卖得出去,利润也颇为可观,沈三供书的时候便是签下契约,这书必需统一一个价,春芳歇卖什么价,你们?也得卖什么价,若是卖不?出去可以退回来。
主要也是看在最后一条上?,卖不?出去退回来,才敢迈出这一步,且也是这一步迈出去了,后边就不?成问题了,春芳歇的书的确是好,包装、印刷都没的说,比市面上?其他小作坊印刷的书清晰的多。
这个时代,多是一些家庭作坊,沈三这般如?今形成了专业化规格化的造纸坊印刷坊的甚少,正?是有个统一的标准和包装,就像是一道流水线。
很快的京城不?少书局的书架上?都增添了春芳歇的书,有些书局也聪明,摸透了春芳歇一套子,也做了个自己特色的书,刷上?自家书局的名字,但春芳歇的书皮、包装都是经过?沈兴淮的设计,每年都会进行?改良,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沈二也一直琢磨着印刷术,春芳歇的印刷是最为整洁美?观的,另有这范先生?的字加分,多有不?及。亦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春芳歇的牌号便是意味着精致美?观。
蜜娘待春芳歇归来,便是有些魂不?守舍,沈兴淮敏感地发现她情绪很低落,待用过?晚餐,蜜娘回了书房,沈兴淮跟随其后,见她一直在面无表情地翻东西,便是问她:“心情不?好?”
蜜娘翻出了几幅字画,是阿公写的,她抬起头:“阿哥,你知道阿公,以前是什么人吗?”
沈兴淮心知她许是知道了一些事,家中虽从未瞒过?她,但也从未刻意告诉过?她,她是一个正?常生?长的孩子,在她不?知事时,范先生?便来到了家中,她也一直以为范先生?便是她的阿公,而他并非真的孩子,有成人的判断能力,且从一些迹象上?便能猜测出来,家中也态度如?一,从未提及,亦未刻意去探寻,她自是不?知的。
“以前,是首辅是吗?”蜜娘又问道。
沈兴淮点点头,她知道也是迟早的,如?今他们?在京城,消息四面八方。
她抱着那副字,蹲着,含着泪仰着头:“那,阿公的妻儿是不?是没有了?只剩他一个人了?”
她仰着头,泪水还是从眼角滑下来,泛着泪光的眼睛楚楚可怜,她抱着字画呜呜咽咽,心疼阿公又深恨不?能陪伴他。
沈兴淮搬开椅子,与陪同她一道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阿公,他还有你,有我们?。”
蜜娘哭得稀里哗啦,摇着头,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她亦不?知为何这般难受,她恨不?得自己是阿公的亲孙女,阿公是他们?家真正?的阿公,可是他不?是,他曾经是当朝首辅,辅佐过?皇帝,忧国忧民,可是他没有自己的家......
蜜娘想起他提及一些事情话语里的忧伤,每年的某几日,总是心绪低落,他厚实的大掌摸着她的头,牵着她长大,他有多疼爱她,她便有多心疼。
沈兴淮见她这般,亦是红了眼睛,他同范先生?的情感,定是没有蜜娘来得深厚,从称呼上?便可看出,蜜娘是全心全意将他当做家人的,年幼时她还不?知范先生?并非她亲阿公,家中出去做客,范先生?是去不?得的,她常问:“阿公不?去吗阿公不?去吗?”
范先生?笑呵呵地道:“阿公不?去,阿公年纪大了。”
她可以坐在范先生?的膝盖上?,扯他的胡子,拉他的头发,那是亲近,无芥蒂地当做亲人,而他们?终归是知道范先生?为何来家中的。
沈兴淮到京中后,所闻所见也甚多,江垣亦是告诉了他一些事情,又靠着他的猜测,他明白范先生?为何要在圣上?登基后,立即了却了功名利禄转身便走?,以他拥立之功,圣上?登基后在朝中亦能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儿子为皇权而亡,妻子抑郁而终,又如?何能享受这靠牺牲了妻儿而得来的安乐。
“蜜娘,阿公最疼爱的便是你了,你就像是他的亲孙女,我们?也很敬爱他,亦是将他当做长辈。”
蜜娘捂着脸呜咽:“我知道,我知道他不?是年纪大了走?不?动了,因为他不?喜欢京城,所以他不?肯来,阿哥,我好想阿公......”
沈兴淮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以后还有机会的,还有机会的......”
此话说出来他亦是有些难过?,机会渺茫,他且不?愿蜜娘一人待在蘇州府,他日后定是在京城的几率比较大,几年才可能回蘇州府一次,若是蜜娘嫁回蘇州府,他便不?能照顾得上?。范先生?此生?再?回京城的概率很小......
蜜娘哭过?一番,且是心境好上?许多,且是念范先生?念得紧,立即写了一封信,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只字未提他身份之事,他是她阿公,不?管什么身份,都是她阿公,她怕他独自在蘇州府孤单无聊,如?今亦是明白他为何不?来京城,望能够多写些信令他开怀一些。
且是这春芳歇名气?太大了,江垣到元武帝书房中,且是看到案桌上?几本熟悉的书,他眼皮跳了跳,低下头。
元武帝正?在翻,姨父的字天下闻名,市面上?多流传隶书和行?书,他自幼跟随姨父习字,自是认得,这书中的楷书,他且一眼便认得出是姨父的字,不?得不?感叹这沈家人当真是暴殄天物,拿千金字用来印刷,当真是......
姨父也当真是喜爱他们?,向来宝贵自己的字迹的,都乐意拿出自己的楷书任由印刷,若是被人瞧出来了,他这字由一字千金到遍地都是,元武帝想想便是笑了。
江垣不?知他笑何,飞快地抬了抬眼皮。
元武帝合上?书,“阿垣可知春芳歇?”
元武帝语气?随意,江垣点头应是。
“想来也是,如?今这京城里头谁手头没个春芳歇的书。”元武帝将书本扔到案桌上?,笑道:“这沈家人倒是颇有意思?,姨父这字,可当真是不?值钱了,好在姨父甚少有楷书流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