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宁桐就发现,张老爷进了郑家的宅子后,神色紧张,不时打量四周,像是在顾忌着什么。
现下遇上了对面这行人,她立即反应过来他为何会那般做派。
他怕遇见那走在前头的女人。
眼前的女人约摸三十几的年纪,风韵犹存,可眉梢倒吊,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显得十分刻薄。
听跟在其后的婢女的称呼,此人竟是郑家如今的当家主母郑夫人。
宁桐微微皱眉,又很快舒展开。
这郑夫人身为一家主母,却是如此尖酸刻薄的模样,让她十分怀疑自己选择郑家作为第一步棋的决定是不是对的。
不过现在她人已经在这里了,想再多也没用,索性走一步看一步。
张老爷的随从神色慌乱的靠近他,声音极低的问:“老爷,我们怎么办?”
张老爷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只是他到底顾忌对方身份,很快压下了愤怒。
“郑夫人误会了。”他拱了拱手算作行礼,“张某人是城南张家家主,今日来是探望郑致景郑公子。”
宁桐敏锐的发现,当张老爷说出这话时,郑夫人的脸扭曲了一瞬。
她暗道不好,今日这事恐怕不能善了。
果然,下一瞬郑夫人就厉声喝道:“胡说八道!我儿正正经经的官家嫡子,如何会与你这满身铜臭的商人相识?”
张老爷气得脸红脖子粗。
他在外头好歹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走到哪儿不被人尊称一声“张老爷”?
如今却被个后宅夫人如此羞辱,传出去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怒极,几乎就要甩袖离开。
这时,郑夫人身侧一婢女出声,“夫人您瞧,那小丫头还背了个药箱。”
郑夫人如刀的视线立即射向宁桐,视线先是落在她挎在腰间的药箱上,怒色更胜。
而后,她眼皮一抬,看清了宁桐的模样,愤怒中又带上了别的东西。
她朝先前开口的那婢女使了个眼色,后者意会,跨前一步指着宁桐的鼻子。
“哪里来的野鸡,以为带着药箱就能装大夫?笑掉大牙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出来装大夫,怕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瞧瞧你长得这骚样……”
张老爷本来还怒气冲冲想走,谁知婢女一通粗鄙的臭骂砸过来,听得他脸色越来越白。
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盯着婢女的宁桐,心里直打鼓,冷汗直冒。
若是这些话传进燕公子的耳里,他这个别有用心将宁桐带来郑家的人能讨得了好?
他是想借宁桐背后的燕公子的势没错,可他不想把自己也搭进去!
“郑夫人如此纵容下人侮辱客人,传出去就不怕污了侍郎大人的名声?!”
张老爷急急忙打断婢女的羞辱。
这话像是踩到了郑夫人的痛处,使得她陡然声音尖利的喝骂:“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朝廷命官的家眷!”
“来人,把他们给我丢出去,将他们今日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让百姓们认清楚这两个江湖骗子的脸!”
这是要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意思。
她身后那几个始终低眉顺眼的婢女此时纷纷动了,朝宁桐三人靠拢。
张老爷的随从下意识地将他护在身后,显得一旁孤零零站着的宁桐格外可怜。
“郑夫人。”始终一言不发的她此时却忽然开了口。
“如果我没看错,夫人身上穿的是云锦缎,你可知它出自哪家?”
郑夫人怎么可能搭理她,不耐烦的催促婢女,“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绑了!”
然而“云锦缎”三个字却引起了张老爷的注意。
“云锦缎乃是我张家独有的手艺!”他已经明白宁桐提这个的原因,高声道,“若郑夫人执意颠倒黑白侮辱我等,那我张家自此与郑家势不两立,今后所有布料再不卖与郑家!”
云锦缎因独特精致的手艺,及其极少的产量,在江南一带十分受人追捧,许多官家夫人小姐手中若是没个一两件云锦缎制成的衣裳,走出去是要受人笑话的。
打蛇打七寸,郑夫人衣着华丽,连在家中都要插满头的步摇钗子,画艳丽的妆容,想来十分在意容貌穿着。
果然,郑夫人虽无法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张家家主,却也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