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这个词自古以来就时常出现每个人口中。
当然,这里的每个人也包括我。
出生的时候,我觉得别的猴儿都有父母关心,我却没有,这很倒霉。
被太白金星哄到天庭给玉帝当马夫,丢了面子,这很倒霉。
被佛祖哄骗,导致我被他一巴掌给拍在两界山下,五百年不得自由,这很倒霉。
类似的事情很多,都会让我觉得挺倒霉的。
可倒霉归倒霉,这一切也让我得到了些其他的东西,所以我看得很开。
但是。
就总有那么些人,是天生的贱皮子,上赶着讨打。
天知道我在回了花果山的这些天过得有多逍遥,多快乐。
今日午间。
我坐在山顶上盯着底下的人操练,到底是站得高,我这双眼又精细,只一错眼,便瞧见草崖边上有个肥头大耳且眼熟的玩意儿溜上山,混进底下跪拜伏首的千百小妖里。
一瞧便是那天蓬元帅,不知他来作甚。
但他既然来了,便是触了我的霉头,有他好受。
我只作不识得他,用金箍棒指着下方说道:“底下那肥头大耳的是何处来的精怪,怎的到了咱家仙山,不晓爷爷的规矩又随便跪拜?小的们,把他给我拿上来。”
小妖们乖觉,不消片刻功夫,儿郎们便把那家伙给五花大绑捆了拖上来。
我躺在藤椅上,停了小妖们的练习,扬声问道:“你是哪处山头上的精怪,到你大圣爷爷的仙山来作甚?”
猪八戒低下头不敢看我:“不敢劳大圣承问,属实不是旁人,却是你的故交熟人。”
“我这花果山上什么精怪都有,却是没有你这般模样的,你定是它处来的妖魔,若要投奔于我,倒是报上名来,呈上原属籍地,我也好留下你随班点卯做个差使。若不留你在此,你无故乱拜可要付出代价。”我嘴上说的厉害,手上棍子舞得顺溜。
我眼皮挑一挑,猪八戒身上的肥肉便颤一颤,想来该是吓的。
这货吓坏了反倒壮了胆气,张口骂道:“好你个弼马温啊,我与你好歹与做了几年兄弟,你此刻得了自由海阔天高,却说认不得我。”
我随手杵着金箍棒道:“你把头抬起来教爷爷瞧上一瞧。”
猪八戒挣开制住他的小妖,猛地凑上前来,气道:“你认不得人便罢,这嘴脸可认得么?”
我嗤笑一声:“哦,原来是猪八戒啊。你不跟那唐朝和尚西天取经,到我这里来做甚么?难不成你也让他哪里看不顺眼给你赶走了,沦落到无处可去,特此来投奔于我?你可有什么书文凭证,倒是拿来我看。”
猪八戒见我不再疾言厉色,胆色又弱了下去,作揖道:“无有冲突,也没贬书,更没有被赶走。”
我说:“那你来这儿作甚?”
猪八戒眼珠子往右上方一瞟,面不改色道:“没甚么事,是师父......”
我随口问道:“那和尚怎么了?”
猪八戒忸怩道:“倒也不是甚么大事,就是师父他老人家想你了,就让我来请你回去。”
想我?
怕不是让妖怪抓了,想让他孙外公回去救他的命?
他想得美。
我嗤笑道:“那日他对天发誓,宁愿永堕无间地狱也要跟我恩断义绝,现在犯得哪门子的病让你来请我?断是想我,我也是不好跟你去的。”
猪八戒道:“哥哥,你离得早,属实不知实情,那日行在山涧,师父腹饥口渴,着我与沙师弟去化斋,这一去二去也不曾讨到一口吃喝与他,他便埋怨说我们不中用,也不像师兄你这般知冷知热伶俐聪慧,这才叫我来寻你回去走走看看,解他思徒之苦。”
呸。
这等鬼话,你敢编出来,你爷爷我可不敢信。
此时定是那和尚遭了妖魔,你猪八戒与那头陀两个窝囊废不是对手,又怕失了功果会过回原先人人喊打的日子,这才来求你爷爷回去吧?
你们也是想瞎了心了。
就你那点心思,瞒得过你大圣爷爷?
我心中做了思虑,全当没有此事,口中说道:“好贤弟,他这里想我,我却是不能去做不仁义的事,教他真下那无间地狱,回去的话就此作罢。你现在既然到了这里,便也来看看哥哥这山场如何。”
猪八戒有所求,也不敢推辞,只得随着我走。
我带着他四处走四处看,上了山巅。
要知道这山上自我回来使了一番手段过后,早已恢复如旧时一般。
个把时辰过去,我问他:“此处可还算是个能过日子的场地?”
猪八戒捧着小妖们奉上来的水果,神色十分欢喜:“哥哥说的哪里话,你这里真真是个好地处,林深树密,青翠如碧,龙盘虎踞,猿啼鹤唳。山势接天水相连,便是丹青妙手,也实难以描绘这花果山的妙处。真不愧是妖界口耳相传的名山盛景。”
待到天明,我领着他下山去,到水帘洞下,早有小妖捧着格式果子跪立两旁:“大圣爷爷,请用早膳。”
我随手拿了根香蕉,猪八戒入乡随俗,也不跟我客气。
好一番磨蹭,到了午时,我又请他去水帘洞里坐着避避暑气,他却称道告辞,要我与他回去看望那丧心肝的和尚。
我自是不肯,张口便推却道:“贤弟莫提此事,你这冬怕冷夏怕热的,还是到水帘洞中坐坐。”
猪八戒忙挥手道:“不坐了不坐了。”
呵!
我先前猜测那和尚被妖怪捉去,只敢有七八分把握。
现在这好逸恶劳的家伙面对盛情邀请却百般推辞,倒让我对自己的猜测有了十分的确定。
思及此处,我开始下逐客令:“贤弟既然坚持,哥哥也就不留你了,贤弟自去吧,我也就不送你了。”
八戒疑问道:“师兄不与兄弟同去?”
“嗯,不去,我这儿大好的洞天福地,天不敢收地不敢管,逍遥自在,你自去吧,我确是不去的,你回去告诉那和尚,让他莫再想我,想我也是不去见他的。”说话间,我招招手,让一边的小小搬了张藤椅来与我坐下,“小小来,坐爷爷这儿,爷爷给你抓虱子。”
小小坐到我脚下来,偏着脑袋在我腿上,奶声道:“爷爷,小小身上干净,不生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