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钰走出厕所的时候,侧身避开了罗汐,闷闷的说一了声,“我自己走回去。”
然后少年带着点逃离的意味,快速的走回床边,躺在床上。
罗汐将唐钰的动作和神情看着眼中,他弯了弯嘴角,清明的眼中尽是如同春风般的柔意。
躺在床上的唐钰忽然看到窗台上埃德加带来的玫瑰花不见了,他疑惑的问道?:“罗汐,床边的玫瑰花呢?”
罗汐神情一顿,但又很快的恢复了正常,不给?人察觉的机会,他轻描淡写的说,“我看那花有些?枯萎了,就扔掉了。”
“殿下如果想要,我就再去买些?。”
唐钰皱了皱眉,他摇摇头,“不用了。”
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这里的花经?过?基因改造,花期不会那么短才是。
唐钰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罗汐,你让郑伯准备一下,我好的差不多了,我想要出院。”
罗汐微微垂首,“好的,殿下,我这就去和郑管家?说。”
罗汐说完,安静的走出了病房。
他来到病房外的走廊上,干净的眼眸中被丝丝的光亮晕染着,但还是难以?掩盖他那眼中的阴霾。
罗汐的指尖狠狠的扣住衣摆,因为用的力气太大了指腹都泛了白。
“是叫科兹莫吗……”
罗汐听到唐钰受伤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曾经?让他感到窒息,痛苦无比的地?方。
他害怕,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他怕自己这唯一可?以?温暖他的光就这么消失了。
自从唐钰被送到医院,罗汐就没日没夜的陪在唐钰的身旁,如果府上有事,他也会里面完成手头上的事,然后赶到医院。
因为之前不曾有过?,所以?才会更加珍惜现在有的。
罗汐把?唐钰看作了他的全部。
他的身体是脏的,灵魂亦是脏的,唯一用来看少年的那双眼眸是干净的。
罗汐从报道?上了解到唐钰是因为救一个叫科兹莫的人才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的心很痛,很痛。
他不明白唐钰为什?么要救一个不相关的人,他知道?唐钰是善良的,但他还以?为那份善良是他独有的。
他错了。
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心痛,是在痛心受伤的少年,还是痛心原来自己对少年和别人一样,是普普通通的存在。
渐渐的那痛变成了苦涩不停的在折磨他,他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就为了一口吃的,可?以?做任何事的他。
罗汐凄凉的笑了笑,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他一人孤寂的身影。
他松开指尖,微微垂眸。
这次,也想把?在乎的东西紧紧的握住手心里。
但是这样的话,会吓到他吧!
殿下,你真的是难到我了……
*
又过?了一天,唐钰终于?如愿离开了医院,他之所以?这么着急的出院,除了他身上的伤的确好的差不多了,另外就是,他必须想办法弄到一管基因抑制剂。
之前唐钰就曾偷偷的问过?郑伯,好在这次的治疗,并没有检测身体,不然他体内残留的基因抑制剂一定会暴露的。
但如果没有了基因抑制剂,他怕马上要到眼前的学校测试上,自己就会暴露。
唐钰在心中忧愁的叹了一口气,在罗汐的陪同下离开了医院。
就在唐钰打算坐上悬浮车的时候,一个人影从人群中窜了出来,站在唐钰的悬浮车前,似乎来者不善。
来人衣容很是邋遢,满脸的疲惫。
唐钰疑惑的盯着那个人看了老半天,才认出那人是兰迪,主要是现在在唐钰眼前的兰迪和之前奢侈淫贵的他差的太多了。
“兰迪,你干什?么”唐钰装作不耐烦的一皱眉头,略显苍白的肌肤在阳光下犹如被油画勾勒出的瓷白细腻。
兰迪看着唐钰依旧高高在上的模样,他嘲讽般的裂了裂嘴角,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弧度说,“唐钰,看来你现在过?的不错嘛!”
“不仅抱上了凯里的大腿,还假兮兮的救了元帅的弟弟。”
“哦,对了,不是抱上什?么大腿,是……”
“直接爬到床上去了呢!”
唐钰眸色一沉,不着痕迹的拦住想要上前的罗汐。
被唐钰拦下的罗汐恶狠狠的盯着兰迪,似乎下一秒就会如同恶狗一般把?他撕裂。
周围驻足围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唐钰作为负面新闻满天飞的人自然不难认出来,但很快也有不少人认出了此?时完全不像一个议员儿子的兰迪。
唐钰自然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兰迪的衣着,和他突然在大街上挑衅自己,不管哪一点,都充满了算计的味道?。
唐钰微眯眼眸,手缓缓的收紧,他不屑的笑了笑,似乎对兰迪所说的不以?为然,“兰迪,你他妈的有病吧!”
“怎么,是嫌现在的生?活□□逸了吗?还是迫不及待的想找个人压?”
许是唐钰说的话刺激到兰迪了,他瞠着目,血丝在眼眸中伸展,“艹,唐钰我本来就是想要玩玩你,没想到你这么不经?玩的居然把?手伸到我父亲那里。”
“你要是气不过?,搞我就行了,搞我父亲算什?么?”
兰迪红着脖子吼道?,脖间的青筋暴起。
他没有想到,自从那天他被梅俞踢伤回家?之后不久,他父亲贪污和私藏公款的事情就被上级查到了,很快,他父亲就被停职关押了起来,他去找父亲的朋友帮忙,但他父亲的亲戚朋友也因为怕牵连,都躲着他。
一夜之间,兰迪体会到了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滋味。
他是知道?他的父亲贪污,但他的父亲绝对没有私藏过?公款,而且那些?贪污的金额根本就不对,这明显就是有人刻意的搞他家?。
兰迪很快就想到唐钰,虽然只?要仔细一想就知道?唐钰根本没有本事能做到这个程度,但兰迪已经?被怒火吞噬了理?智,更何况还有人在背后故意的挑唆。
唐钰皱着眉头,他听出了兰迪话中的不对劲。
这几天唐钰一直都在医院里,对外界的事情都不是很了解,更何况兰迪父亲这件事是偷偷在办,毕竟他们议会成员的形象刚刚在平民中建立起来,不能因为他父亲这一件事给?破坏了。
所以?,唐钰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算奇怪。
唐钰脸色一沉,这明显就是有人借助兰迪故意针对自己,他不打算在这里和兰迪继续耗着,他撇开视线,冷哼一声,“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罗汐,我们走。”
就在唐钰说完话的时候,兰迪忽然从衣服里掏出一把?金属外壳的手木仓,木仓口刚好指向唐钰。
唐钰因为移开了视线,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
【系统:“亲亲,小心!”】
罗汐看到兰迪手中的木仓,慌张的喊了一声,“殿下。”
正当唐钰回眸的时候,木仓声穿透周遭的一切,好似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唐钰看到那个单薄的少年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再自己的面前慢慢滑落。
唐钰脑子一片空白,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扶着少年,但没有想到他的小腿根本用不上力,他扶着少年一起跌落在地?上。
甜腥的血味在空气中蔓延了开来。
少年白净的衣衫上鲜红的血蔓延了开来,宛如优雅美丽却又代表着死?亡的彼岸花。
唐钰抱着罗汐,温热的血液沾满了他白皙的手。
兰迪开开木仓的一瞬间,罗汐挡在了唐钰的身前。
“罗汐……”
唐钰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他说话时的颤动早就出卖了他。
罗汐微微转眸,苍白到透明的脸上却好似有着那么一丝笑容,他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冷,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指缝间悄悄流逝,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更清晰的感受到少年带给?他的温暖。
那温暖像是阳光般,是他一直祈求,却永远不敢靠近的。
罗汐张了张失去血色的唇,声音实在是太小了,但唐钰还是看着他的嘴型,知道?了他要说的话。
“殿下……别担心,我没事……”
唐钰眼角有些?湿润,他的心慌的不行,他害怕怀中干净如雪的少年就这么离去了,他害怕自己再一次连累了罗汐。
等到唐钰回过?神来,罗汐已经?被送入手术室抢救了,兰迪也被敢来的帝国宪兵所制服。
唐钰站在走廊上,他心神不定的握住衣袖又松开,鸦黑的眼眸中的慌乱与害怕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
郑伯赶到到时候,就看到那个有些?羸弱的少年独自一人站在走廊的一角,少年身上那种?绝望的气息即便隔得很远,郑伯都感觉的到。
郑伯轻声走到唐钰的身旁,他担忧的看着少年,良久之后,用越发苍老的声音唤了一声还沉浸在自责与害怕中的少年,“唐钰殿下……”
唐钰似是被突然惊醒,他长长的睫羽颤了一下,他摸着手上已经?干掉的血渍,“郑伯,都是我害了罗汐。”
“其实,当初就应该让他走的。”
“是我害了他。”
少年的声音颤颤巍巍的,似乎被逼到了极致。
郑伯走上前,安抚般的拍了拍唐钰的后背,“这事不怨您,您不用太自责。”
“我向宪兵了解过?了,兰迪手中的只?是一把?演习使用的能源木仓,杀伤力并不大,罗汐会没有事的。”
唐钰感觉到视线内被眼中的水雾满满遮住,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小心翼翼了,但看样子,还是有人不打算放过?他。
过?来一会儿,唐钰平复下情绪,他用略微冰冷的声音问道?,“郑伯,兰迪他的父亲怎么了”
郑伯神情一愣,他没有想到唐钰一开口就问这件事,他虽然不是官场上的人,但她手中还是有些?关系的,想要探听到这些?消息并不是什?么难事。
郑伯犹豫了一会儿,他本来不想让唐钰涉入,但唐钰其实已经?在这场权力争夺的中心了,避是避不开了。郑伯最终还是选择告诉唐钰,他领着唐钰来到走廊的尽头。
郑伯压低声音,因为这件事除了上面的知道?实情,其他人都还不太了解,“兰迪的父亲因为贪污和私藏公款的事情被逮捕了。”
唐钰皱了一下眉头,在帝国内,贪污和私藏公款的罪名可?不小,足可?以?治他一个死?罪。
“而且……”郑伯看了一眼周围,“我特别留意过?,他父亲是在您和他见过?面不久之后被定得罪,所以?他才会认为是您做的吧!”
听完郑伯的话,唐钰眉头却皱的更深了。
虽然这时间是太巧合了一些?,但是但凡简单的想一下就知道?他唐钰根本没有这样的能力。
要么是兰迪认为是自己指使梅俞这么做的,毕竟最近他和梅俞走的着实近了些?,要么就是有人在背后泼他黑水,想要他的死?。
这表面看起来只?是兰迪因为恼怒所做出的过?激行为,但是兰迪是议员的儿子,经?他这么一闹,估计他父亲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他父亲是议员,代表的是平民,如今却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议会自然不可?避免的会遭到质疑。
唐钰眸色一沉,抿紧了薄唇。
而他很有可?能会被牵连,甚至被迁怒。
毕竟要是没有兰迪赖找他“寻仇”,这事情说不定还可?以?多瞒一会,但现在恐怕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唐钰有些?不知所措,所有事情的发展已经?慢慢脱离了他所知道?的,而他现在似乎只?能被迫接受。
唐钰半敛下眸,遮掩住眼眸中的异色,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
“好查吗?”
唐钰想问郑伯和兰迪有过?接触的人好不好调查。
郑伯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兰迪父亲出事之后,为了帮他父亲,兰迪接触的人太多了,很难查。”
唐钰点了点头。
这件事他记下了,若真是无人操作就算了,要是真的有人在背后挑唆,他一定不会让那人好过?的。
看来找遗诏的事情必须要赶紧些?了,不然的话,不知道?接下来他身边的人又会有谁为了他而受伤。
天微暗的时候,罗汐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
唐钰站在灯光柔和的病房内,看着床上脆弱的少年。
罗汐连着医疗器械的胸膛使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很深,狰狞极了。
能源木仓烧伤了罗汐的内脏,在伤口没有愈合之前,罗汐只?能这样渡过?了。
忽然,罗汐弯弯的睫羽颤抖着,他睁开了眼眸,明亮的灯光让他的眼眸感到有些?不适,他微眯着眼睛,看到床边上那个神情憔悴的少年。
唐钰看到罗汐醒了过?来,他清浅的笑了一下,心中终于?舒了一口气,“罗汐,还疼吗?”
罗汐看着唐钰脸上的笑容,神色愣了一下。
这是殿下第?一次为了自己而笑吧!
一股暖流从心尖流过?。
罗汐忍住身上的痛楚,笑了笑,他微微低眸看到自己的肌肤,他知道?上面满是狰狞的伤疤,丑极了。
罗汐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眸慢慢黯淡下去,他似乎很是艰难的说,“殿下……我很丑吧……”
唐钰注意到罗汐情绪细微的变化,他摇了摇头,用手碰触着罗汐有些?冰凉的脸颊,“不丑,真的不丑。”
“难道?罗汐不信我吗?”
罗汐抬眸对上唐钰漆黑一片的眼眸,他用失去血色的薄唇,说着让唐钰动容不已的话,“要是我相信殿下的话,那殿下可?不可?以?不要自责了。”
“殿下救了我一次,将我从那种?地?方救了出来,现在我帮了殿下一次,也算是两不相欠了,殿下就不要再自责了。”
唐钰咽了咽口水,想要压下那嗓子里的酸涩之意,声音有些?低哑,“这不一样。”
最终唐钰还是在罗汐一味坚持,可?怜兮兮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好好好,我不自责了。”唐钰看似不耐烦的回答着罗汐。
罗汐似雪落枝头般的笑了笑,他伸出手无力的握住唐钰温暖的手,“殿下可?以?陪陪我吗?”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如此?肆无忌惮的靠近少年。
“嗯,我陪着你。”
“罗汐,很谢谢你。”
“但是下次要是在遇到这种?情况,你一定要远远的躲开……”唐钰被罗汐看的有些?不太好意思,他挠了挠鼻尖,不太自然的避开视线。
“不然你这算工伤,拿着工资还不干活,我雇佣你干什?么啊!”
罗汐温柔的看着唐钰,他知道?少年一向心善,只?是不善于?表达出来。
罗汐觉得自己此?刻就独属于?唐钰一人,心中也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的,他第?一次觉得有伤疤落下来也挺好的,因为这是为了少年而受的伤,为少年而留下的痕迹。
唐钰一直陪着罗汐睡着为止。
罗汐禁闭的睫羽似乎还有些?抖动,像是睡的极其不安稳。
唐钰坐在床边,鸦黑的眼眸中晦暗一片,他低眸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
他本来希望罗汐能够好好的,没想到,他还是连累了罗汐。
唐钰闭了闭早就酸涩不已的眼眸。
对不起……
*
隔日,唐钰跟着执行官安东尼走在皇宫内。
唐钰无聊的四处打量着令他感到熟悉的皇宫。
最终,唐钰的目光落在了身前的安东尼,安东尼是帝国内最年轻的执行官,他是父皇一手提携上来的,这个人虽然有时会有些?呆板,但行事向来雷厉风行,滴水不漏。
“安东尼,干嘛非得让我来皇宫?谈话在哪里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