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却知道,自己女儿是不可能彻底好起来,如从前那样了。
那次惊悸过大,彻底激起了谢琬身体中的胎毒,从此谢琬的身体只会一路走下坡,直到病死。
柳氏掐了掐指甲,提醒自己不要露出异色,也勉强笑道:“母亲说得对,慢慢养着,兴许要不了多久就大好了。”她忽然想到什么似得,“对了,儿媳也是今日才听说,阿瑜方才好像出府去了,母亲可知她去了哪里?”
老夫人没有说话。
柳氏看着老夫人的脸色,试探的继续道:“这些日子儿媳一直陪在阿琬什么,都没有来得及照顾阿瑜他们兄妹,他们俩可别对我生了怨言。”柳氏假装黯然的说道,“不过就算阿瑜怨我,也是应该的,毕竟我……”
老夫人忽然拔高声音,打断柳氏:“谁告诉你,阿瑜怨恨你?”
柳氏一僵。
她本来以为,母女二人翻脸后,谢瑜一定会在老夫人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于是先发制人的说出前面那段话,暗嗟嗟的告诉老夫人,自己这段时间忙着照顾谢琬,谢瑜对她这个母亲心生不满,实在是不孝顺。
哪知道被老夫人一句话呛了回来。
“阿瑜从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你的不是。”老夫人淡淡道,“人人都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怎么连自己女儿的肚量都不如?”
这一番话说的柳氏难堪,只得应了一声:“是儿媳想多了,不过因为阿瑜和阿琅不在我身边长大,所以相处起来总要仔细着些,有时候便也想多了,母亲勿怪。”
柳氏说完这一番话,就听见老夫人叹了口气。
“有些话我这老太婆本来不打算说的,可事到如今,却是不吐不快了。”老夫人看向柳氏,“你口口声声说是自己想多了,可扪心自问,你可曾将对阿琬和阿现一半的心思,放在阿瑜和阿琅身上?”
老夫人这话说得很是直白,柳氏下意识的反驳:“母亲怎么这般说,阿瑜他们也是我生的,我自然也是疼的!”
说话间不自觉的太高了音量,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老夫人则摇了摇头:“我人虽老了,眼睛却还没有瞎,阿瑜他们回来之后,你如何对待他们兄妹的,我看得清清楚楚。”老夫人顿了下,“你的心情我明白,你信了当初国师的那番话,认定是阿瑜他们克死了父亲,害得你守寡,所以不喜欢他们,我说的可对?”
柳氏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也怪我,一开始我觉得你年少守寡,便由着你将一腔怒火发在那两个孩子身上,甚至连我自己对他们也是如此。”老夫人的声音有些苍凉,“可说到底,他们也是松儿的孩子”
“阿瑜和阿琅,他们什么错都没有啊,稚子何辜,你又怎么忍心让他们承担这一切?”
“你是他们的母亲,将他们带来这世上,也应是他们最后的依靠,不管孩子在外发生了什么,做母亲的总要给他们最后的庇护和温暖。”老夫人伸出苍老的手,握住柳氏纤细的手指,“放下过去吧,是时候往前看了。”
听着老夫人的话,柳氏的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
老夫人什么都不知道,说得自然也都是错的,但那句“稚子何辜,你又怎么忍心让他们承担这一切?”却像是一把刀,狠狠的插在了柳氏的心尖。
稚子何辜。
稚子何辜。
可她又何辜!
她也本应该拥有幸福的一生,却因为谢松随口一句话,人生就此被改写。
从此与心爱之人生离死别,此恨茫茫,半生都葬送在这冰冷的谢家大宅中,谁来偿还她的一生!
谢琅和谢瑜并不无辜。
他们流着谢松的血,就要替自己的父亲,偿还欠她的一切!
柳氏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滚滚落下,遮盖住眸中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