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睿鸣久不出来走动,座中宾客大多不认得他,倒是那县太爷,看上去像是个人精儿,远远地便站了起来,向孙睿鸣打招呼,把他让到自己近前,然后对所有人道:“诸位大概还不知道吧,这位就是咱们县里孙解元的兄长。”
解元的兄长?
众人一听这话,才一个个兴奋激动起来,忙上前与之攀谈,孙睿鸣一一应之。
县太爷拉着孙睿鸣的手,非常热情地称兄道弟,又邀他入座儿,然后和众人频频举杯。
酒过三巡,县太爷方站起身来,举着杯子朝众人团团一拱手:“黄某初到贵地,对乡情世情一无所知,若是遇着什么事,还请大伙儿抬举。”
“黄大人说哪里话,”有那起乖觉的,赶紧着起身接过话头,“黄大人如今是我们的父母官,现掌管一县的百姓,上体天恩,下沐黎民,兴利除弊,功德彪著。”
他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在座诸人尽皆点头。
当下,宾客们向黄县令轮番敬酒,孙睿鸣不得不随之,酒兴渐酣,其中一名三角眼男子因道:“恰好县里新近来了个戏班子,玩得好杂耍,不如叫来细瞧瞧。”
“是啊是啊,枯坐吃酒终无意趣,不如叫班小戏子来瞧瞧。”
众人轰然叫好,黄县令也点头称善,席上站起来个瘦伶伶的师爷,起身出门,没多会儿便听得一声锣响,几名穿着彩衣的戏子,舞着花枪走进,有表演翻筋斗的,有火吞云的,有敲锣打鼓的,还有耍猴戏的。
“陈班主。”内中有位客人道,“你这是打算藏私啊。”
一个满脸皱纹的男子走到桌前,冲席上宾客连连抱拳:“诸位,诸位,小老儿斑里每一位,那功夫都是下足了,做足了,不知诸位此言从何说起?”
“做足了?”内里一人笑道,“听说你班里有个叫小百香的,学得忒好戏文,且长得水灵模样,如何不叫出来瞧瞧?”
众人顿时群情激愤,有拍桌子的,有跳的,有叫的,有喊的,还有摔杯子砸碗的,诸般不雅,孙睿鸣那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陈班主脸现难色,不住用袖子拭着额头。
“怎么?”黄县令慢慢转动着手里的杯子,“黄班主这是嫌,黄某给的价太低?”
“小的不敢。”陈班主更加诚惶诚恐,“只是小百香几日来身体抱恙,怕是伺候不好诸位。”
众人顿时觉得没意思,脸上俱有些讪然。
黄县令也很扫兴,可是碍着众人的面,到底不好发作,于是把手一摆:“退下,退下吧。”
看罢杂耍,黄县令到底意难平,特地让人去请了妙红楼两位头牌,弹唱与众人助兴,只吃到末牌时分,方才退入后院歇息。
孙睿鸣得着这空儿,也起身走进后院,向黄县令请辞,黄县令倒也不虚留他,只说了些客套话,便礼送孙睿鸣出门。
出得县府大门,被冷风一吹,孙睿鸣浑身酒意顿去,因心里惦念着董小南,便往桂记糕饼铺买了些糕点,提着往家里赶。
却说董小南在家里,只觉度日如年,孙睿鸣虽只去了一日,她却着实渴盼得不能再渴盼。
听到门响,她便情不自禁地坐起身来:“睿鸣——”
一句睿鸣喊出口,她才觉有些异样,赶紧住声。
“再叫一声。”孙睿鸣却觉欢喜异常,跑到床前把她抱住,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无比热切地道,“你再叫一声。”
“睿鸣……”董小南看着他,脸上浮起几许红晕。
“担心了吧?”孙睿鸣把买回来的糕点打开,取了一块凑到她唇边,“尝尝。”
董小南启唇咬了一小口,衔在嘴里细细地咀嚼着,只觉得香酥可口,不由点头笑道:“不错。”
孙睿鸣紧紧地抱着她,只觉心里充满了酸酸胀胀的感觉——原来只有在她身边,才会觉得快乐踏实,才会觉得生命充满了阳光。
“我只想守着你。”他抱紧了她,一遍又一遍亲吻着她的额头。
“你要记得这话……”董小南的嗓音很轻,“一定不可以忘记。”
“不会的。”孙睿鸣赶紧表态,“我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宝宝如果出世了,你要好好地疼他。”
“嗯。”
“如果你不疼他……”
“怎么样?”
董小南没有把话说完——未来实在有太多的不确定,如果孙睿鸣——她真地不希望那样的事发生,她也想着孙睿鸣可以陪在她身边,时时刻刻地保护自己。
“从明天开始。”孙睿鸣像是宽慰她一般,“我只守在家里,哪儿都不去,好不好?”
“嗯。”董小南嗅嗅他身上的酒气,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快去洗洗吧。”
“好,你等等。”孙睿鸣赶紧起身,去浴室换了衣袍,又洗了个热水澡,方才回到房间里。
“来。”董小南把他拉上床,伏进他的怀里,瞪大双眼看着他。
孙睿鸣捧起她的脸庞,亲了又亲,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日子从第二天起,恢复了平和,董小南还是躺在床上,孙睿鸣收拾打杂,做菜,洗衣服,快近中午时,一个人忽然走了进来:“少爷。”
孙睿鸣扫地的动作一缓,定睛看时,却见是已经长高了不少的太安,整个人也变得黑瘦了许多。
“太安!”孙睿鸣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
“少爷!”太安近前拉起孙睿鸣的手,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这么长时间去哪儿了?”
“我……”太安搔搔后脑勺,憨实一笑,“我已经不在酒楼了。”
“哦?”孙睿鸣颇觉意外,“那你现在在哪?”
“我跟一位外地客商去了京城……”
“京城?”孙睿鸣用力拍拍他的肩,“小子,出息大了。”
“这是我给公子带回来的,几本古藉。”太安把一个木箱子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