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啊!”楚宏拍手,其他几人更是摩拳擦掌。
“倘若皇帝愿意献出珍宝,甚至弃一切于不顾,”孙睿鸣面容遽冷,“这场仗,便好打了。”
屋中一时静寂,几个大男人都没有言语,董小南端着菜碟子进来,搁在桌上。
“来,吃菜,吃菜。”孙睿鸣举起筷子来,指点着那几个菜。
男人们喝酒吃菜,董小南退了出去。
“孙兄之言确实有理,”其中一人道,“然则京师守卫森严,如何能进得去?”
“听说皇帝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出宫游玩——”孙睿鸣只说了半截,然后倏地打住话头。
楚宏沉吟,心下已有了主意,他向来思虑缜密,此际豁然开朗,免不得多喝了几杯。
吃过饭,孙睿鸣安排几人各去屋里歇宿,然后单把楚宏给叫出来,两人避入树林深处,相对而坐。
“睿鸣兄,可有什么话对我说?”
“你找的这些人,可靠不?”孙睿鸣单刀直入。
“当然可靠,他们都是我考查过的。”
“考不考查,却难说,凡事不到关键时刻,忠奸总是难辨的。”
“孙兄此言有理。”
“自来大事,多败于小人之手,小人见利,自然忘义,什么出卖同袍之事都能做得出来,寡廉威耻丑态百现,楚兄光明磊落,我只怕你被小人,累及一世英名啊。”
“睿鸣兄!”楚宏霍地站起,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与孙睿鸣本是过命之交,自不会有疑。
“楚兄若还惦记着天下,切记寻一二志同道合者共谋之,若非铁胆男儿汉,一味贪生怕死,喜欢抱着老婆滚热炕头的,切记不可语之。”
“这个我醒得。”楚宏点头。
“有句话,我和康河王说过,也一样要同你说,就是当下大景王朝,虽然皇帝昏庸,然朝中不乏忠正耿介之士,百战不馁之悍将,根基尚固,若皇帝不自毁长城,下头的人闹得再凶,也无济于事。”
“自毁长城?”楚宏沉吟。
孙睿鸣转头,目光锐利地看他一眼,忽然抓起他的手:“我断不许你做那等事。”
楚宏苦笑:“自来夺鼎成功者,哪个不是手染鲜血?难道和平政变,就可以达到目标了吗?”
孙睿鸣心中一凉。
“我虽没有害人之心,但倘若挡道,焉能不杀之?”楚宏言罢,眼中疾光一闪。
起风了。
孙漱鸣身披长袍,临渊而立,默默看着下方的清涧,再仰头望望空中袅袅浮云。
世间……不知道干戈将几起?
俯下身子,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孙睿鸣啊孙睿鸣,你虽不杀人,然出口一句话,却又能杀多少人呢?
运筹帷幄间,便有多少人会命送黄泉?要知道,那些人,也是有儿有女,有老有小的。
“睿鸣……”董小南走过来,轻轻抱住他的脖颈。
“小南。”孙睿鸣的嗓音有些沙哑,“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相公为何这样讲?”
孙睿鸣脸上流露出几许苦笑:“你不懂得……”
“我只看到,相公的一丝仁心……”
“仁心?”
“嗯,我是个小女子,不懂得世间那些杀伐果决的狠辣血腥,也不忍闻,但是相公……我希望相公不要操劳过甚……”
“丫头。”孙睿鸣转头将她抱进怀中,细细亲吻着她的脸颊,“能娶着你,还真是我孙睿鸣的福气。”
“相公……”
风,轻轻地吹来,卷起几片落叶,在水面上轻轻地荡漾着。
白云苍狗,千载悠悠,世间还有什么事,是他孙睿鸣看不明白的吗?
不,没有了。
已经没有了。
“我要离家几日。”
“好。”董小南温顺地点头,和从前一样,不管孙睿鸣说什么做什么,她从来不会多问,她相信他,永远相信他。
孙睿鸣转身欲行的瞬间,一个小小的影子忽然走了出来:“爹爹,我同你一道去。”
“皎儿?”
“爹爹,”孙漱皎眉宇间浮起几丝坚毅,“你且别拿女儿不如男子的混话来支吾我,我也不听这话。”
“哦?”
“女儿……”孙漱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方道,“非贪生怕死辈。”
“凡事有可为,有不可为,倘若不必为,何必为之?”
“女儿,想顶天,也立地。”
“顶天?立地?”
“爹爹时常教导女儿,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便是光明磊落四字,女儿不想像庸夫俗子辈,匍匐乞存!”
孙睿鸣定定地看了她许久,心中刹那掠过丝懊悔——悔自己不该教她这许多大道理,悔自己不该唤醒她的灵智。
但其心已醒,再泯将难。
“皎儿,你过来。”
他把女儿叫到跟前,孙漱皎仰起头,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里没有一丝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