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依旧是一脸哈欠状,独自坐在早饭桌旁,举粥匙的样子好似在梦游,看的丹橘连连摇头:“好在夫人托生成个女儿家?,若是个男儿身,三更读书四更早朝的,夫人可?怎么是好?”
明兰差点大笑三声。一个会飞会吐丝的小?个子男人告诉我们?,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古代男人相较于现代男人有这么多的特权,自然得辛苦一些,话说?,她上辈子也?不?是没有过过半夜伏案天明早起?的生活。
唉……真怀念上辈子呀。那个时?候,虽然天是灰的,地是黑的,河流是彩色的,但老公偷腥到底还是可?以分产离婚的,发现小?三是可?以打上门的,婆婆寻衅是可?以顶嘴的,闺蜜撬墙角是可?以天涯的;最最重要的,就算红杏了也?不?用被浸猪笼啊。
好吧——明兰收回幻想的口水,人还是要回到现实的。
古代著名的三八红旗手?王熙凤同志对明兰而言,是可?望不?可?及的高峰,这是什么样的奋斗型人才呀,没有多一份工资,没有升级预期,虽可?藉职务之?便?捞些钱,可?资不?抵债,天天半夜起?床,天不?亮理事,上下一大家?子哄着供着,就这样,她还生怕累不?死自己,上赶着去宁国府找活儿干!秀逗。
最后累垮了身体,赔光了嫁妆,连个儿子都没生出来,还被人以无子为说?头,弄了个偏房尤二姐,难道是为了传说?中的‘成就感’?费解啊费解。
明兰的性格和劳模无缘,所以她让廖勇媳妇几位管事妈妈轮流负责卯正点卯,然后安排一日的工作。她自己则在早饭后查点事务,对清账目,而第二日的工作则在前一日晚饭前就分派好,只?需时?不?时?的突击抽查一番,迄今为止看来,效果颇佳。
崔妈妈对明兰‘懒惰’十分不?满,总要拎着她的耳朵唠叨一番,谁知明兰却振振有词:“既然成果一般无二,为何非要折腾自己呢?”
崔妈妈板起?脸:“年轻时?辛苦些,待夫人儿孙满堂了,自可?以好好歇息。”
“非也?非也?。”明兰摇着一根手?指,“妈妈,您如今爱谁懒觉吗?”
明兰目色清亮,崔妈妈眼光躲闪:“不?大爱睡了。”
“这不?结了!所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睡懒觉也?是不?等人的。人家?年轻媳妇是没这个机缘,我如今若不?好好保养自己个儿,岂非暴殄天物?妈妈您说?是不?是欸…”
崔妈妈因口才不?好,素来寡言,只?能瞪着明兰干生气,人皆道盛家?六姑娘是最乖巧温顺,只?有她知道,‘乖巧’应该换成‘乖觉’,‘温顺’其实是‘阳奉阴违’,满肚子听似有理的歪理,笑容可?掬的挨着你,眯着弯弯的大眼睛,貌似请教的跟你笑着‘讨论’。
崔妈妈很无奈的承认,从明兰九岁起?,她就不?是对手?了。
明兰在那边察言观色,知道差不?多了,便?笑眯眯的劝解道:“妈妈的心?意我知道,可?这样的好日子我也?不?知能受用几天。若有朝一日咱们?回了宁远侯府,我还不?得老老实实的天不?亮去请安,没准还得站规矩,且趁着如今好好歇息才是真的。”
“会回去么?”崔妈妈狐疑。
明兰呵呵道:“到底是一家?人,也?说?不?定会不?会回去。”
崔妈妈叹了一口气,当下便?不?多说?什么了,只?严厉约束一干府邸丫鬟。
这个明兰没有意见,她是网络时?代来的,知道谣言和流言的力量,若放任内宅人事松散,没准会有什么话传出去,要知道如今宁远侯府盯着自己的人可?不?少。
重中之?重就是嘉禧居正院。
内宅丫鬟共有三种来源,明兰带来的,外?头采买的,家?生子。
前头常嬷嬷曾往内院选过两?批丫头,夏日选的,不?论是买的还是家?生女儿们?,都统统叫夏X,其中夏竹和夏荷是常嬷嬷头批挑中了送进来的,后来又选了一批,因在冬日,便?都叫冬X。明兰觉着这个法子好,如今算春日,是以刚选进来这批统统叫春X。
小?桃朝她翻了翻白眼。
按照立法惯例,初初总有那么几只?不?谨慎的鸡要被杀来儆儆猴子的。
这些丫头大多调|教时?间不?长,且又是年少好玩的时?候,见府里的吃穿用度均极丰厚优越,尤其是进了明兰院里的,宛如当了小?姐,个个绸衣缎服鸡鸭鱼肉的,往日里连见都不?多见的细瓷美玉的器具,如今也?跟寻常般。
每次明兰看见这些支出项,她都暗叹:难怪大观园的丫头们?宁肯‘一头碰死了’,都不?肯出去,难怪女孩子们?前赴后继的想着要做姨娘;一边是粗衣陋室的小?老百姓,一边是锦衣玉食的小?姐般供养,物质生活的诱惑果然是无边的。
吃穿用度精细不?说?,便?是那金银的首饰赏赐也?是不?少的,日常活计又不?繁重,再见明兰是个和气的主子,便?不?怎么拘谨起?来。
有为脾气骄娇而口角吵嘴的,有为争夺衣裳首饰打闹的,有躲懒忘记当值或疏懒干活的,有擅自进明兰里屋的,还有些心?思不?规矩的……不?过七八天功夫,就撞在绿枝和若眉手?里不?下五六个犯事的。
法度是惩罚人的艺术,明兰决定当一把三流艺术家?。
明确责任,每个人的职责先敲定,再白纸黑字写清那些事不?能做,哪些地方不?能去,哪些话不?该说?,什么打扮不?应当;若有违犯,轻则训斥,重则打手?板,再重则罚月钱,再重些就赶出去,从内宅出去的人外?院也?是不?留的,或是叫老子娘接回去,或是赶去庄子做活;而驱逐发卖则是最后的保留节目。
每次犯事均有记录,什么缘由,受什么处罚,认错态度如何,一一备注,以便?零存整取,累积查问?,若是没完没了的犯错,即便?是小?错,次数多了也?是不?好留的,免得有些心?思活泛的丫头诡辩起?来,大家?有样学样就麻烦了。
事实上,最严厉的处罚并不?是发卖,而是活活打死,但这种方法明兰并不?欣赏,不?但有伤阴节,还容易弄坏自己的名声,卖到老少边穷甚至蛮荒地区其实结果更惨。
除了罚没月银和驱逐需要禀告明兰,其余均由一干大丫头掌握惩治尺度,其中只?丹橘一人执戒尺,她脾气比较稳重和气,不?会执法不?公或轻下板子,弄的天下大乱;其他几个大丫头以资历排辈负责督促和训斥。
明兰冷眼旁观,眼瞧着丹橘越来越周严,多少放了心?,当初她老觉得丹橘太过滥好人,威势不?够,现在想来也?不?能全怪她;当初她自己在盛家?不?过是个庶出的六姑娘,腰板犹自不?硬,又如何叫丹橘雷厉风行?呢。
这般规制了几天,该打的打,该罚款的罚款,甚至还撵出去了几个出头鸟,嘉禧居便?太平规整了许多,瞧着院内一片清净,明兰也?觉得颇满意,小?桃很狗腿的跑来拍马:“夫人真能干,夫人真聪明!”
明兰高深莫测道:“在大户人家?里,发落几个下人其实不?难,难的是下人背后的主子。”所以高门大户里的水才那么浑,总也?搅不?明白。
小?桃其实没怎么听懂,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拍马:“夫人真聪明,夫人真能干!”
明兰板着脸转过头来:“你就不?能换点儿新词来夸夸你家?夫人么?”
小?桃为难的扯扯嘴角:“夫人……心?意到了就好了嘛,您不?是说?凡是不?要看表面嘛?”
明兰瞪着她看了良久,叹了口气,拍拍她道:“也?是。”
过不?几日便?有人来报,海氏生了个女儿。
明兰提出两?串光彩耀眼的小?金铜钱,每串都是十九个金灿灿的精致小?金钱,上刻有不?同的吉祥话,用红丝线串着,下坠一枚圆滚滚的小?金元宝。明兰得意洋洋道:“亏得我有先见之?明,大姐姐怕也?快生了,回头洗三礼时?,给大姐姐和大嫂子各一串。”
“会不?会……礼薄了些?”丹橘谨慎的提醒,顾家?如今可?比梁家?和文家?有钱呀,“而且,都送一样的么?”丹橘咬咬嘴唇,在她看来,海氏比华兰对明兰好多了。
明兰谆谆教诲:“傻丹橘,凡是当众送出去的东西,都不?要太显眼了,不?然别人当你暴发户呢?而且四姐姐五姐姐怎办?她们?该送什么。大姐姐和大嫂子的生产日子这么近,若我给的洗三礼不?一样,岂不?徒惹麻烦?送礼要送的宾主皆欢,回头满月酒时?再好好置办一份厚礼就是了。”
盛家?的洗三礼挑在一个阳光和煦的日子,明兰事先和顾廷烨打了招呼,便?轻车小?轿而去;今日恰好盛紘沐休,明兰便?先去拜见了他。进屋时?正见盛紘板着脸在数落王氏些什么,如兰低着头站在一旁,神?色沮丧。
明兰行?过礼后便?笑嘻嘻的站起?来,乖乖的巧笑道:“爹爹,您的胡子又长了哦;嗯,快赶上申首辅那把好胡子了呢。”
盛紘忍不?住嘴角歪了歪,颇有自得的捋着辛苦保养的长须,犹自装腔作势道:“浑说?什么?都嫁了人的,还这般孩子气!”
明兰上前一步,讨好的乖笑着:“爹爹说?的是,女儿最近恰好寻到一把滇边犀牛角做的小?胡梳耙子,特意给爹爹留着,回头给送来噢——这句话不?孩子气了吧。”
盛紘的脸板不?下去了,笑骂道:“给你姑爷留着罢!”明兰摇头晃脑:“别了,他是武职,除了关二爷,女儿就没听说?过胡子老长还能打好仗的?骑在马上多累赘呀,女儿瞧着,您那姑爷离关二爷的本事还差的远呢!”
盛紘忍不?住大笑起?来,指着明兰摇头不?已。
明兰又转头瞧着王氏,笑道:“多日不?见,太太瞧着可?年轻许多呢?嗯,都说?女儿是债是愁,把我们?四个打发出去了,太太果然轻省了。”
王氏紧绷的嘴角松了松,如兰忽看见里屋帘子掀开一角,刘昆家?的拼命给自己打眼色,她估摸着盛紘的脸色,便?也?凑上笑着:“那是自然了,你是最后一个叫母亲头痛的呢。”
明兰转头上下打量如兰,恍然大悟道:“我忽想起?来了,便?是五姐姐一出阁后,太太便?立刻开始心?宽神?舒了呢。”如兰嗔笑着去拧明兰:“坏丫头,你又来编派我!”
如此?屋里的紧张气氛便?消散了,刘昆家?的暗暗称奇,说?来这六姑娘也?是了得,面对盛紘和王氏从来就不?拘谨,不?论何时?和老爷太太在一屋里,都笑语嫣嫣,举止自然大体。
尤其是对盛紘,明兰从不?曾因薄待而怨恨,也?不?曾因冷落而生疏,仿佛他真是一个慈父一般,见面就开开心?心?的,又会来事儿讨喜,这些年来盛紘倒也?颇疼爱她,但凡有些什么好东西,也?从不?漏了明兰。
说?了几句话,王氏便?带着一行?人前去海氏屋里,一路上王氏犹自沉着脸,簇拥着丫鬟婆子走在前头,明兰和如兰挽着胳膊走在后头,轻轻咬着耳朵。
“你怎么啦?一回来就惹爹爹生气?”明兰瞥了瞥前头的王氏,故意错开几步。
如兰叹了口气:“翰林院清苦,最近有个外?放的差事,我瞧着相公颇有意思,可?那是川中乃富庶之?地,我怕……”明兰有些明了,拉着如兰越走越慢:“所以你便?来求爹爹和兄长?”
“不?是的,我只?不?过与娘抱怨了几句,谁知娘亲自与爹爹提了,连累我也?叫训了一顿。”如兰垮下小?脸,颇有几分埋怨王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意思。
明兰看了看前头绷着双肩的王氏,暗叹了一口气,这女人真是……
如兰心?里烦恼,扯着明兰袖子道:“你说?你说?,爹爹也?是,能帮就帮一把嘛,不?能也?算了,做什么骂我?”明兰是连自己半夜幽会都知道的姐妹,如兰和她说?话素来直白。
明兰凑到如兰耳边:“五姐夫有说?过希望爹爹和兄长帮忙么?”
“没有。”
“那他可?有故意在你面前暗示什么?比如长吁短叹,比如烦恼给你看?”
“也?没有。”如兰摇头,“相公什么都不?瞒着我的,那一日他下值,不?过与我谈笑着说?起?这事?还笑道,不?知同僚里头哪个能跑通这门路。”
“所以五姐姐做错了。”明兰点点头:“一来,五姐夫未必有意叫妻家?插手?此?事;二来,你没经过他同意,便?自来寻爹爹帮忙,没准反叫五姐夫不?快的,说?不?定五姐夫自有法子呢;三来,兄长和爹爹若觉得好,自会帮姐夫寻门路的,若觉得不?好,你硬去说?,反叫爹爹兄长觉着五姐夫无能,只?想靠妻家?出头的呢。”
明兰一口气说?出三点缘由,把如兰给镇住了,她喃喃道:“你……说?的好像有理。”
明兰看了看前头的人似乎越走越远,声如蚊啼般提醒道:“我小?时?候曾听老太太提起?过,很久以前,太太和爹爹原是极好极好的,夫妻相敬,和乐美满,就是因为太太老喜欢插手?爹爹外?头的事儿,后来爹爹才与太太生分了,是以才叫林姨娘钻了空子。”
其实内宅女眷插手?丈夫儿子的公事并非罕例,问?题在于插手?的好不?好,恰当不?恰当,似王氏这般不?懂大义只?顾私利的,只?怕当初给盛紘惹了不?少麻烦。
这个案例太经典了,造成的结果也?太惨痛了,如兰自认是这件事故中最严重的受害者,她顿时?如梦初醒,以拳锤掌心?道:“这个我也?隐约听说?过。那……六妹妹,我该如何呢?”
明兰自己现在过的很好,所以真心?希望如兰也?能过的好,便?道:“先瞧着五姐夫如何,他若一提再提这事,你就去找大嫂子说?,她是海家?的女儿,最清楚里头的门道,然后她与兄长一通气,能或不?能帮忙,自有个说?法。以后这样的事,你都可?如此?。”
“这个法子好!”如兰笑着连连点头,对海氏这个大嫂,她还是很信服的,接着又问?:“若相公不?再提起?呢?”
明兰白了她一眼:“那就说?明五姐夫并不?很中意这差事,你就别多事了;别老想着翰林院清苦,你若是连五姐夫的仕途都要抢着拿主意,当心?他不?喜欢你了!”
如兰很重视这份‘爱情’,相比之?下,当个区区翰林夫人也?无所谓了,闻言努力点头。
过了会儿,如兰忽然想到:“对了,我也?可?以找你帮忙的呀?都说?六姑爷如今了得的很!喂,你会帮忙吧?”她斜着眼睛,叉着腰,口气蛮横起?来,还是未嫁前的样子。
明兰挽起?她的胳膊,笑呵呵道:“咱俩谁跟谁呀;你开口了,我自然会去说?的。不?过你可?想清楚了,文官武将分管不?同,同样一件事,若叫爹爹兄长来办,走齐了章程,那是风过水无痕,全不?着痕迹的,若叫你妹夫来办……呵呵,到时?候尽人皆知了,你可?别怪我噢。”
如兰心?下惴惴,文人最爱面子,受岳家?提拔也?就算了,还要连襟帮忙,要连襟帮忙也?就算了,还要帮的人人都知道,这可?就不?好了。
明兰微笑着看如兰,在这个人人长了十八个水晶心?肝的古代,能遇到如兰这样的直肠子,真是不?容易呀不?容易。
“六妹妹,我虽蠢笨,但不?是不?分好歹之?人,你说?的都是为我好的肺腑之?言,你待我好,我知道的,我有时?候脾气坏,你别往心?里去。”如兰忽然低低道,静静握着明兰的手?。
明兰忽然心?虚了一下,也?握着她的手?,温言道:“自家?姐妹说?什么生分话?对了,五姐夫待你可?好?”说?着便?去打量如兰的样子,只?见她一件是大红百蝶穿花样的刻丝褙子,虽有些过分隆重了,却显得人面桃花,气色极好,想来过的不?错。
果然,如兰骄傲的一仰脖子,粉面绯红,羞涩道:“自是好的。相公待我好极了,一有空便?与我写诗做画。”
“画的是你么?”
“自然是我!”如兰凶狠的瞪眼,“敬哥哥说?我面容爽朗,举止自然,最好入画的!”
“是是是,一点也?没错。”明兰连忙补救,“那……你婆婆呢?”
如兰也?很是得意:“那老婆子一和我打麻烦,相公就躲去翰林院,若是说?的厉害了,他就说?‘你既看不?上人家?闺女,如何好意思住着人家?宅子,赶紧搬出罢’,婆婆便?不?大说?了。”
明兰当即笑了出声,引的前头王氏回身来看,她连忙敛住笑声;这个时?代女子多有不?易,她真心?为如兰的幸福而高兴,文炎敬到底是盛紘和长柏看中的,想来也?不?会太差。
唉……要是她所有的姊妹都像如兰这样,又好搞定,又幸福直爽,该多好呀;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明兰很快见到了她另一个姐姐,墨兰。
墨兰坐在海氏房里,和来贺喜的其他女眷搭着说?话,清丽文秀的面庞显得有些晦暗,一身紫红缠枝牡丹团花褙子,贵重是够贵重了,但却映着她似老了几岁,一支硕大的五凤朝阳赤金大珠钗更是珠光四射,整个屋子都叫她耀花了眼。
如兰看见她,立刻撇了撇嘴,故意凑到明兰耳边:“她装什么装?全京城谁不?知道如今永昌侯府的日子不?好过,皇上申饬了好几回,连她公公永昌侯爷的军职都叫停了,四姐夫如今能保住原职便?不?错了,升职是不?用想了。”
墨兰也?看见她们?了,只?僵硬的颔了下首,似想上来和明兰搭话,但叫如兰不?动声色的隔开了,明兰脸上不?显,只?和屋里一众女眷说?笑了几句,便?去看新生的女宝宝,只?见她眉眼纤细,嘴巴微翘,颇像海氏。
夫家?于大理寺任职的柳夫人看着小?婴儿,笑道:“这小?丫头生的好,像她母亲,将来定是位知书达理的淑女。”
海氏脑袋上裹着布条子,斜靠在绯紫色寿山福海暗花绒垫上,微笑道:“像我有什么好?像她几个姑姑才好,个顶个都是美人坯子。”
另一位刘家?太太笑道:“都好都好,你们?姑嫂都是有福气的。”她忍不?住去看明兰,大家?都知道海氏是希望女儿像明兰。
如兰看着那小?婴儿,忽然想起?一事,扯着明兰低声道:“过阵子大姐姐也?要生孩子了,你可?有做些小?衣服小?鞋子,呃……可?有我的份?”
明兰愕然回瞪过去,压低声音:“你都嫁人了,还来蹭我针线活儿?我告你婆婆去!”
如兰扑过去,狠狠的低声威胁道:“你敢?!我捏死你~!”
明兰赶紧讨饶:“备了,备了!……不?过说?好呀,就这一年了,明年没了!”
墨兰看她们?姐俩笑闹,手?里的帕子扯成一团,心?里暗恨。
一屋子差不?多有七八个女眷,虽嘴里都说?着话,但都不?住的拿眼睛去瞧明兰,众人都知道,如今盛家?这位最小?的庶出姑娘,却是嫁的最好的。不?但夫婿英武显贵,且如今单独辟府而住,上无公婆啰嗦,下无妯娌掣肘,偌大的府邸随她布置,满账房的银钱随她调配,全然无人来管,前不?久又封了正二品的诰命夫人,当是极好的福气。
众人眼看过去,只?见明兰穿一身浅碧色锦纱百合如意袄儿和水绿色绣碧绿烟柳的长裙,头上挽了一个规整的弯月髻,簪一支流光溢彩的绞金银丝嵌宝珊瑚梅花簪,簪头吐出小?小?一挂三穗流苏,每条流苏上都垂了一颗鲜润红艳的珊瑚珠,摇曳垂在颊边。
这身打扮十分低调,只?腕子各一对白玉绞丝套镯在清脆作响,一眼看去却是清一色的羊脂白玉,温润雅致,最为难得的是,这四只?镯子俱是一样的成色纹路,端的是贡御的珍品。
众人看了几眼,只?觉得明兰生的极是妍好,眉目间迤逦清艳,一颦一笑均是天真明媚,丽色光耀,女眷们?忍不?住暗暗赞叹。
王氏坐在上首,看着明兰一派富贵显要的举止,再看女眷们?都似无意般的围坐到明兰身边,言语间颇有恭维讨好,不?由得心?头忿忿;不?过瞧着明兰和如兰一直扭在一会儿,嘻嘻哈哈的说?悄悄话,一副姐妹亲密的样子,到底心?又平了些。
不?过坐在她身旁的康姨妈却被冷落许久,屋里的女眷都不?大愿意和她说?话,海氏又不?咸不?淡的,瞧着明兰一介庶女却这般风光,她心?有不?悦。
“我说?明丫头呀。”康姨妈忽高声冷言道:“你有今日,可?不?能忘了你母亲和盛家?,别说?你得了个诰命,便?是再得意,也?不?可?在这里摆派头!不?然,便?是忘本。”
明兰微微惊疑的抬起?头,看了下康姨妈,只?见她面带不?自然的笑容,嘴角扭曲,众女眷也?是一脸惊异,互相看了看,这时?,明兰才微笑道:“哦,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