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记自己是如何离开断魂崖的,只知道他强撑最后一口气在倾盆大雨中跌跌撞撞下了山,身上血与水混杂在一起,他几乎快要支撑不下去,可有那样一个信念让他坚持到了最后。
断魂崖崖主风霜一剑动天下,神鬼莫问归去路,即便让他三招他依旧难挡一剑,能活下来纯属侥幸,他不知他是否是动了恻隐之心,但若他真要他的命那他现在怕是已经成了血池的一部分。
此后三年,他去过很多地方,游遍山川看遍江河却终寻不到那一人,直到有一日,他沿着沅江一路至玉河在街市中见一马车疾驰而过,车帘纷飞他看到了那熟悉的容颜,只是原本冷傲如霜雪的她被岁月平添了几分忧愁。
他一路跟随至晋王府,方才知她嫁给了晋王成了他的侧妃,她本可月下夺魂无人敢动她分毫,却为了一人悄然入世伴他左右最后却要和别的女子争风吃醋。
“值得吗?”长廊处,他堵住了她的去路,在她惊异的眼眸中冷声质问,一句值得与否似乎又不那么重要,握住她手腕时他清晰的感受到花溪已经毫无内力,如今的她倒是真成了普通人,在这偌大的王府她甚至连自保都做不到。
“当初真该杀了你。”他苦笑着松开了她的手,眼中又不忍更多的不解,花溪愣住了,瞳孔微收警惕的看了眼周围,她虽内力尽失可依旧敏锐,特别是有孕在身的她比任何人都要小心翼翼,她垂下眸子,睫毛上沾了水汽形成颗颗露珠,颤动时惹人怜惜,她道:“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如今断魂崖已散大人亦可寻一女子安稳度日。”
“像你一样折断自己的双翼委身在这侧院吗?他若真爱你就不该将你困在这。”
“是我自愿的,为他,值得。”
十六岁那年花溪在梨江遇到一少年,刚完成任务的她坐在湖边轻轻洗拭自己的利剑,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她匆忙寻一躲避之所回头却见一白色人影立在身后,手持着胭脂伞撑过她的头顶,怀中捧着一束海棠花,雨水打在花瓣上,看起来清雅动人,闻风来携一缕花香,她警惕的冷刃出鞘却见少年浅浅一笑,温润柔和,“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
家……她何来的家?
只见刀影惊现,胭脂伞落地以及散落在空气中的海棠花瓣随风而动,飘散在了地上又被雨水冲刷掉了,她该杀了他,那双眼眸让她的心莫名的慌乱,可她却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惊慌逃走只留下一抹背影。
此后她凡见海棠便总是想起那人,眉眼温柔就像是一片轻轻拂过的羽毛,雁过无痕却让她心痒难耐,于是她第一次因一人在一处长久驻足,不懂何为感情的她只知唯有手中利刃可为她夺得一切,那一晚她打落了满城海棠,第二日清晨海棠花瓣被风吹的到处都是,整个湖泊都被覆盖了。
她不知为何生气,只觉得烦躁不安,像是在惩罚自己一般将火气发泄到了海棠花上,傍晚时分她坐在原处,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突然觉得不真实。
自幼父母双亡的她意外被人带了断魂崖,从那里走出来的人被外人称之为亡魂,他们连人都算不上,是深夜的主人亦是被排除在外的孤魂野鬼,他们从小便被烙下了印记,生存的法则深深的刻入他们骨髓,那是由鲜血换来的生路,活着只能凭靠手中的利刃,可活着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