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处飘来的一丝清风先行一步,将轻薄的帷幔吹起了一角。
那人的半张面容轮廓便顷刻映入了眼帘。
……之后呢?
符行衣蹙了眉,大脑竟短暂地空白了一瞬。
僵硬的四肢逐渐温暖了起来,五脏六腑的痛楚也消失不见了,周身犹如被一团烈火紧紧地包裹着,无比温暖可靠。
是救他们的人来了吗?
符行衣艰难地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喉咙又干又涩,眼皮也无比沉重。
腰身被谁的手臂紧紧箍住,脸颊的触感温软而轻柔,像是狐裘的绒毛。
暖和得让人根本不愿挣脱,只想懒懒地沉溺在淡淡的梅香中……
等等!
梅香?
莫非是聂铮亲自来了?
符行衣心头一跳,旋即被自己否定:
“我如今只是一个杂兵,他怎么肯纡尊降贵——”
唇角兀的被一个温软的东西轻轻贴了一下。
湿热的触感让符行衣不可置信地呆住,只能任由男人用狐裘将自己简单粗暴地裹成了球。
“他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符行衣颇为合理地推测,“不然就是鬼上身!”
聂铮一个动不动就耳垂通红的矫情羞包,竟然会主动抱着人偷亲?
“我明白了!”
符行衣恍然大悟,怒火冲天地心道:“他是在记恨我当年夺了他的初吻,要一报还一报!”
冻僵了的牙关被温软的舌尖地撬开,辛辣的烈酒被缓缓渡入口中。
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被热辣的酒液烧沸,身体内外彻底恢复了全部的知觉。
原来他只是在救人。
符行衣颇为无奈。
行吧,这次就算自己误会了,欠他半条命,日后一定还。
她试图睁开双眼,眼睫微微颤抖,剐蹭到了男人的鼻翼。
聂铮身形一僵,后知后觉意识到怀中人已醒,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该先松手还是先松口,或者两个一起松。
是以,符行衣睁开双目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目露错愕的“小公主”、
与多年前的那晚如出一辙。
雕花窗扇大开,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殿内与那人的身上,如同为其披上一件霜华银辉的袍服,柔化了锋利的轮廓与冰冷的外壳。
被宫墙所封禁了的四角的天沉闷且压抑,他静静地站在窗边,目光远眺着遥远的彼方,眼神空洞犹如一具行尸走肉,却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亮了起来。
有震惊,亦有愕然,然而更多的,是回忆起了被放在心底演练千百遍的过往。
如镜花水月,一触即散。
是旧时梦,亦是眼前人。
四片唇瓣缓缓地分开,聂铮喉结微动,满心皆是斟酌措辞的念头。
不料后退之时,符行衣突然从狐裘中伸出了一只手,攥了他的一缕长发,手指绕来绕去。
“哎,想跑?”
一双灵动的眸子中尽是狡黠的笑意,像一只大胆率直的山间野狐,调皮且勾人。
她凑近聂铮的俊脸,呼吸交融之间,就连心脏剧烈的跳动也清晰可闻。
“原来聂大将军有偷吻的癖好啊~”
聂铮的脑海中,那根名叫理智的弦瞬间断成了两截。
少年时期,他几乎整整十八年都在宫中度日。
皇宫里别的不多,就是女人多,他等于泡在女人堆里长大。
见多了妩媚妖娆的骄矜宠妃,以及文雅娴淑的娇弱公主,再不然便是温顺怯懦的乖巧宫女,习惯到麻木,内心毫无波澜。
当年的宁如鸢,和眼前的符行衣,无不是他见过最特殊的女人。
若说她是个小女孩,可她身上那股坚韧不屈的狠劲,还有肆意张狂的潇洒,都是一般女子身上看不到的,几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若说她是个男人婆,可一颦一笑皆撩人心弦,每每用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看过来,就让人联呼吸都会微滞,和那些糙汉的感觉完全不同。
“偷?”
他敛眸勾唇,温热而修长的手指捏了符行衣的下颚。
符行衣眨了眨眼,怔怔地听他开口:
“如今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点一滴、一分一毫地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
聂铮附在她耳畔哑声道:“名、利,还有……人。”
符行衣一脸茫然:“人?”
话音刚落,唇瓣便又被死死地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