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娘几乎是拼了命才扒开人群,跌跌撞撞跑到女儿身边。她动作小心的抱起女儿,她给女儿包裹的棉布早不知被扔去哪儿了,身上只剩下一件红肚兜,婴儿皮肤细嫩,好几处已经被木柴磨出血丝了。
镇民们见她赶来,怒火更甚。
直言多年来都被她骗了,孩子的父亲哪可能是修士,不是妖便是魔。
众人皆言要将宛娘赶出镇子,而这妖魔之子最好烧死以绝后患。
也有人提议传信仙门,等修士们前来除妖,传音符在镇长手中,于是镇民将镇长请来主持大局,镇长赶过来才知晓镇里闹哄哄的是因为宛娘的事。
最终,镇长念在宛娘多年前对族中长辈的救命之恩,替她求了情,只要她们母女不生事端,可允她们留下,若是叫人发现她们做了危害镇子的事,镇长也只能第一时间向仙门传音。
于是宛娘母女得以留下。
这么多年不是没人劝过宛娘搬家,一如她过往岁月,多搬几个地方便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她的异样,可惜,宛娘这一次十分倔强,任谁说都不肯搬离,日复一日的守着空宅等待那音讯未明的夫君……
时至今日,距古月儿出生已六年有余,宛娘母女一直如透明人般居住在镇上,甚至在宛娘看不见的地方,古月儿时常被同龄孩童欺负。
也不知宛娘用了何种方法,使得古月儿的外貌如正常人一般,不了解实情的人看了,只会觉得是个讨喜漂亮的小孩。
……
二丫娘说完甚是唏嘘,往上追溯到二丫祖母那辈,两家人还多有来往,如今却只能闭口不谈。
宛娘母女日子过得并不如意,然而二丫娘再是同情,也不能接济她们,镇上那么多双眼睛呢,万一被看见,再而传出对她家不好的名声,到时只怕她们家都很难在镇上立足了。
事实上,她们家已经有了搬出乌塾镇的打算,久久不曾行动,是对这祖祖辈辈居住的镇子还有不舍。
宁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整晚,一直思索着古月儿的身世,难以想象那个笑容甜甜会与她兴奋分享秘密的小姑娘竟然会有如此过往。
根据二丫娘的描述,古月儿的父亲不是妖族便是魔族,但宁挽比较倾向于魔族。毕竟从没听过妖族中有哪一族的后代需要孕育如此长的时间,而自一千五百年前魔界被封印后,世间关于魔族的介绍少之又少。
说不定魔族中就有某一种族需要极长时间孕育后代。
但,宁挽想不通的是,魔族消失已有一千五百多年,若宛娘怀的真是魔族的孩子,岂不是怀了一千五百年!
且宛娘一介凡人是如何做到长久以来容颜不老的?
直到天际泛白,宁挽一轱辘坐起身,诧异地敲敲自个儿脑袋。
魔族也好妖族也罢,这些凡人难以触碰的事,她是如何得知的?
实在想不通,宁挽索性决定顺其自然,这段时日以来,她越发觉得自己并不是二丫,脑海中时不时会有一些记忆闪现,她的所作所为也越来越不像是智力受损之人。
或许再过些时日她便能完全想起自己的身份,并且,宁挽发现,每次与古月儿相处过后,她都会清醒许多。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断绝与古月儿的来往。
接下来的日子,宁挽常偷偷去找古月儿玩,更多时候都是陪着古月儿去照顾她的狗狗。有时也会趁无人时,去古月儿家见见宛娘。
出乎意料的,宛娘并不抗拒她的来访,甚至会小心叮嘱她莫要被同镇人发现,很多时候,宛娘会搬一把自己做的躺椅置在院中,嘴角含笑地看古月儿与她嬉闹。
因镇上人并不会同宛娘买卖货物,故而宛娘在小院中开辟了一小块田地,一半种蔬菜,一半种药材。至于荤食多是宛娘去后山打到的野兔野鸡。
宁挽有空时,会帮着宛娘一起打理药田。
相处久了,宁挽越发觉得宛娘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叫人不自觉地想要亲近,也难怪开始时能与镇上人相处融洽,乃至一两百年之久。
只不过,她时常见到,宛娘看古月儿的眼神中,时不时有哀伤一闪而过。
幻境中时间流逝的很快,恍惚间,已经过了十年之久,但于宁挽来说,像是只过了短短一月。
古月儿已是二八年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岁月终于在宛娘身上刻下印记。原先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如今两鬓已渐生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