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院嘟哝着小声说:“可?是你还是上当了啊。”
禅院甚尔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只?要你说的,我就?都会相?信。怎么样,还想再骗我一次吗?”
明光院有点心动。
他摘掉碍事的帽子和围巾,脸颊红润:“那就?再骗一次!”
他这样子实在很可?爱。
禅院甚尔把他圈在怀里,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小骗子。”
禅院家的这一夜里,甚尔做不成别的事。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大约是直哉事先?嘱咐过?,房间已?经事先?被打扫好了,被褥也是全新的。
今天他们回来得太晚,原本他们是打算和直毘人好好谈谈的,但对方今夜没?有要见他们的意思,于是只?能在这个讨厌的地方多住一天。
明光院只?要有甚尔在,对周围的环境就?不是很在意。禅院甚尔却挑三拣四了半天。房间内的陈设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明光院的东西也都还在。
这房间原本就?住了两个人,之前甚尔总想着小一点也没?关系,若是能够让明光院更贴近他一点,那就?很好了,可?当他住惯了宽敞的房间之后,又觉得这样狭小的房间实在是很麻烦。
禅院家虽然在远离人烟的地方,但到底还是比不过?八原僻静。咒术师们虽然观念古板,可?在享受这方面却一点也不古板。
灯火通明的夜晚望不到浮动在天空上的银河。明光院看不成星星了,他无?精打采地去洗澡。明光院胡乱地擦干了自己的头发,转身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被甚尔按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男人身上的体温灼热,他轻轻说:“你刚搬来这里的时候,我幻想过?很多未来的日子。”
明光院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脖子:“那是怎样的幻想?”
禅院甚尔想了一会儿:“有很多幻想,但……这是最?好的一个。”
明光院提醒他说:“之前杰和悟吵架的时候,惠哭个不停,你那时候还说过?这简直是噩梦一样的生活呢。”
禅院甚尔笑了起来:“他们都不在,我能做个美梦吗?”
明光院结结巴巴说:“什、什么美梦?”
禅院甚尔用?手指摩挲着明光院的嘴角,他声音沙哑:“记得小声一点。”
这些年的互相?陪伴最?后化作了一夜雪月风花。这一年冬天比往年稍暖和一些,雪也多半夹杂着雨水。明光院听到不知道是雨水还是雪敲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噼里啪啦。
可?他无?暇去看,也无?心去看。
情到浓处,他意识已?经全部混乱了。他既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他只?是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话:“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万千次重复,像是誓言又宛如祈祷。
这一夜的祈祷最?后真的被对方听到了。
禅院甚尔抚过?恋人湿透的头发,满眼柔情:“我也爱你。”
恍惚间像是听到了他的话一样,在次日清晨,他的恋人满眼期待,他说:“我们私奔吧。”
禅院甚尔忽然觉得,也许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止一个美梦。当他拥有美梦之后,便有了贪婪之心,他会想要当下,会想要未来,会想要过?去不曾有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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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里,直哉没?有休息,他换了一身衣服就?去找了自己的叔父。
禅院家是个非常庞大的家族,本家的少爷和分家的少爷地位相?差悬殊。咒术师也是讲究血脉的,流传了千年的血统就?是他们立足的根本。
如果侥幸出生在本家,并且拥有强大的咒力,那么他们就?能够被众星捧月地养大,并且获得想要的一切。
禅院直哉正是那个生来就?拥有了一切的人。
完美的出身,强大的实力,作为家主的父亲。
一切像是被安排好了,禅院直哉走进房间里,扇叔父早就?已?经在等他了。看到直哉的时候,他先?是低声问了句:“你是自己来的?”
直哉没?有回答他,而是学着他的语气问:“真希和真依怎么样了?”
禅院扇没?有说话。
禅院直哉是个相?当轻浮的人,他从?小在金钱中长大,不用?恭维任何人,对他来说,周围的人只?有强弱之分,没?有亲疏之别。
直哉冷笑:“甚尔他脸长得不错,虽然没?有咒力,实力却很不错,只?可?惜他脑子差了一点。”
禅院扇侧头望着他,显然并不喜欢听到这种话。
直哉的指着自己的脑袋:“你这家伙就?是脑袋太死板了,完全不知道变通——天与咒缚虽然上不了台面,但如果要做些小动作,甚尔那种没?有咒力的工具,那不是正合适吗?”
禅院扇冷冷道:“你要接纳那个耻辱吗?”
直哉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有什么不好的,只?要轻轻将连接着他与人世的线斩断,就?多了一个工具,这不是很好吗?”
禅院扇笑了。
他们谈了一整夜,次日早晨,禅院直哉站在昨天的那条路上等甚尔。
他等了没?多久,就?看到禅院甚尔拖着咒具走了过?来。甚尔刚刚晨练完,看他朝前走的方向,似乎是要去见直毘人。
直哉看了一眼,明光院不在甚尔身边,他又翻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顿觉无?趣。直哉虽然对甚尔欣赏得很,甚尔却没?有半点要理会他的意思。
他们擦肩而过?。
直哉漫不经心地说:“甚尔,你有了软肋。”
甚尔连正眼看他的意思都没?有,咒具千里锁在他的手中拖长,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漠然道:“那又怎么样。”
甚尔有了牵挂也有了顾虑,他不再能舍弃一切,一往无?前。他的身侧还有家人,有他爱着的人,还有几?个麻烦的小鬼。他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仿佛是野兽自愿戴上了枷锁。
直哉说:“你变弱了。”
禅院家的人都是这样,他们只?懂得咒术的强大,却完全不理解爱与被爱。压抑到极致的环境中,若是女性,就?要遵守苛刻到发指的规矩,直哉作为禅院家主唯一的儿子,本家的大少爷,在见到他时,甚至他的叔母都要对他毕恭毕敬。
甚尔不一样,甚尔是之中的异类。
当甚尔听到直哉那句“你变弱了”时,他并不觉得遗憾,反而觉得有些庆幸。从?泥沼中爬出来的他,最?后成了和他们截然不同的模样。
甚尔继续走着。
他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让直哉觉得索然无?味。他从?小身边就?什么都不缺,在看到甚尔脖子上残留的痕迹时,他丝毫不觉得惊讶。
直哉说得相?当认真:“你原本有机会变强的,让我来帮你吧。扇叔父会处理好你的软肋。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你退却了。”
甚尔猛地回头。
禅院直哉露出了充满恶意的表情:“扇叔父他,一小时前去杀净了。你没?有发觉吗?净他到现在都没?有联系你啊,那就?代表你的软肋——已?经死了啊。”
甚尔单手掐住了直哉的脖子。男人的表情狠戾如同恶鬼,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你再说一遍?”
直哉被他掐着脖子,整张脸都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可?就?算这样,他的脸上仍旧带着满足感。直哉艰难道:“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会骗你。今天以后……你……会变成最?强。”
甚尔的微微用?力,手指嵌入了直哉的皮肉中。对方因?他手上的力道而眼睛翻白?,直哉在濒死之中却笑了起来,他的嗓音也因?此?变得沙哑刺耳:“哈哈哈、哈哈,已?经晚了,今夜……没?有了软肋的你……会成为……最?棒的……工具……”
甚尔瞳孔收缩,随着直哉的话,他的手指不可?抑制地颤抖。
直哉挣脱开了他的手,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濒死的恐惧,他摸着自己的脖子,露出了疯狂的笑容。
扇叔父会杀死明光院,失去了枷锁的禅院甚尔会成为名副其实的最?强,甚尔会成为为他所?用?、最?棒的工具。事后的复仇,扇叔父一定会死在甚尔的刀下,没?有了这些碍事的家伙,禅院家就?会成为他的东西。
他赢定了。
直哉抬头望向甚尔。
男人拖着咒具万里锁,长长的锁链在地上摩擦着。天逆鉾被他随意别在腰侧,此?刻正嗡鸣着。甚尔的表情宛如野兽,他没?有理智,也无?需理智,全身心都浸透在了仇恨之中。
要杀死——
男人微微侧过?头,身上杀气翻涌。直哉在这样的杀气中身体兴奋到颤抖,他脖子上的指印此?刻已?经成了青黑的颜色,看起来无?比可?怖。
直哉声音嘶哑,可?他毫不在意。他愈发兴奋,对面前的男人喊叫着:“去吧,去复仇吧,锁住你的枷锁此?刻已?经不复存在,为我铺平道路啊!”
理智已?经无?需存在。
世上仅此?一个的珍宝已?经丢失。
甚尔无?法?思考,他满心都是那个人,那个麻烦精、小骗子。他将灵魂寄存在对方的身上,如今他魂魄无?所?依靠,唯有这身躯壳还残留在这世上。
直哉的话是真的吗?
他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的理智悬在对方身上,他也没?办法?去思考。